正文 第七章 激戰薩爾滸(2)(1 / 3)

大戰薩爾滸

當明國得知撫順被攻陷的消息,而且其總兵張承胤副將頗廷相等將官陣亡,一萬多人的軍隊被消滅,頓時朝野震。連一貫荒淫的萬曆皇帝,也從後宮出來,如召集群臣商議,最後決定,任用楊鎬為經略,李如柏等人為總兵,從四方調兵十萬,軍餉三百萬,準備攻打努爾哈赤。

論兵數,明軍多於建州。《滿洲實錄》卷五載,明兵“二十萬”,號稱“四十七萬”,進攻建州。經過考證分析,明軍沒有這樣多。王在晉當時任山東巡撫,後曆任兵部尚書、遼東經略,熟悉遼事。他遍查邸報奏疏後,詳細記述薩爾滸之戰時官軍兵數和死亡將官姓名。他寫道:“以上各路除麗兵外,主客出塞官軍共八萬八千五百五十餘員名”。麗兵,指的是朝鮮兵。

早在萬曆四十六年四月,遼東巡撫李維翰即移谘朝鮮國王,令其“操練兵馬七千”,以備征討之時與明軍“合剿”。不久,薊遼總督又谘會朝鮮,令“急撥數萬軍兵,依期聽候”。朝鮮國王遣使臣前往廣寧,於六月初一日晉見經略楊鎬,稟報已備兵七千,楊鎬大怒,厲聲斥責。經使臣再三叩頭懇請,楊鎬才令再增三千,共派兵一萬。朝鮮隻好應允,並於六月下旬移谘楊經略,告訴已派議政府左參讚薑弘立為都元帥,平安道節度使金景瑞為統領大將到元帥,調集“炮手三千五百兵”、“射手”六千五百名。楊鎬責令再“選精兵五六幹或三四千”。朝鮮國王懇求不允,隻好再增三千,共一萬三千名。萬曆四十七年正月,“都元帥薑弘立、副元帥金景瑞領三營兵一萬三千人,自昌城渡江”,於大瓦洞與明東路軍會合。至此,朝鮮共派兵一萬三千名從征。再加上葉赫出兵二千名,明國進攻建州的軍隊總數為十萬三千餘名。

後金的兵數,據明經略楊鎬三月十一日的奏疏說:“據陣上共見,約有十萬”。實際上,後金軍沒有這樣多,楊鎬所言,不過是把戰敗的原因歸之於敵眾我寡,以推卸自己指揮謬誤之責耳。努爾哈赤於萬曆四十三年確定八旗製度時,一牛錄三百丁,每旗二十五個牛錄,八旗共二百牛錄,總共是六萬丁,迄至薩爾雅大戰時,後金隻於天命元年七八月派兵二千,征東海薩哈連部,取四十七寨,招服使犬路等路路長四十人,天命四年正月襲攻葉赫,“取大小屯寨二十餘”,並未增加大量人丁,即使八旗中錄人人皆兵,也不過六萬名,哪來的十萬之數!此戰之中,後金軍約有五六萬。

明朝發兵十萬,號稱四十七萬,籌餉三百萬兩,在對女真用兵的曆史上,兵數之多,軍費之巨,規模之大,是空前的。這是因為,明朝政府的這次大軍進剿,並不僅僅隻是為了打退建州的進犯,將其逐回舊地,護衛遼陽、沈陽,保證遼東安全,而是欲圖誅戮“元凶”,徹底消滅建州。

經過十個月的緊張籌備,兵、將、糧、馬、甲、炮大體備辦完畢,明萬曆四十七年(後金天命四年,1619年)二月十一日,遼東經略楊鎬、薊遼總督汪可受、遼東巡撫周永春,遼東巡按陳王庭,在遼陽演武場,集合征遼官將,誓師討敵。議定兵分四路,西路為撫順路,以山海關總兵杜鬆為主將,保定總兵王宣及原任總兵趙夢麟為副,分巡兵備副使張銓監軍,按察司經曆左之似讚理,官兵二萬餘,由撫順關出,從西進攻。

北路為開原、鐵嶺路,以原任遼東總兵馬林為主將,下轄管開原副總兵事麻岩等將官,開原兵備道僉事潘宗顏監軍,岫岩通判董爾礪讚理,官兵二萬餘人,從靖安堡出,由北路進攻赫圖阿拉,葉赫出兵二千從征。南路為清河路,以遼東總兵李如柏為主將,管遼陽副總兵事參將賀世賢等隨從,分守兵備參議閻鳴泰監軍,推官鄭之範讚理,兵二萬餘,從鴉骨關出邊,由南進攻。東路為寬奠路,以總兵劉為主將,海蓋兵備副使康應乾監軍,同知黃宗周讚理,兵一萬餘,朝鮮都元帥薑弘立、副元帥金景端領兵一萬三千餘從征,由亮馬佃出邊,從東進攻。四路兵共十萬零三千餘人,號稱四十七萬,從東南西北四個方麵進擊,企圖於同一天合圍赫圖阿拉,擒斬“元凶”,消滅建州。

經略楊鎬為諸路軍總指揮,坐鎮沈陽。各路兵總共十萬餘人,號稱四十七萬,以張揚聲勢。楊鎬既庸懦昏聵,又驕躁寡謀。原定二十一日出師,適十六日天降大雪,跋涉不前,複改於二十五日。但大學士方從哲、兵部尚書黃嘉善等連發紅旗,催楊鎬進兵。杜鬆因大雪迷路,請緩師期。劉也以未諳地形,再請緩師。楊鎬勃然大怒道:“國家養士,正為今日,若複臨機推阻,有軍法從事耳”!遂懸尚方劍於軍門。

楊鎬隻圖僥幸取勝,既不知己,又不知彼,於天氣、地理、軍心、敵情,他一概不顧,便大張旗鼓地下令出兵。兵法曰:“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藏於九地之下”。但明軍尚未出師,軍期早已泄露。據山西道禦史馮嘉會言:

我師進剿,出揭發鈔,略無秘密,以致逆奴預知,……又聞奴酋狡黠異常,不但遼左事機,盡為窺瞰,而長安評報,亦用厚抄往,蓋奸細廣布,則傳遞何難?

努爾哈赤早已探知明軍的部署、師期,便確定了迎擊明軍的戰略原則。經略楊鎬兵分四路,分進合擊;努爾哈赤並沒有分散兵力,四麵出擊,而是集中兵力,各個擊破。他說:“恁爾幾路來,我隻一路去”!

這就是說集中優勢兵力,逐路擊破明軍。後金汗努爾哈赤在明軍四麵壓境的危難時刻,堅定了一個奪取戰爭勝利的鐵的軍事原則,選擇了一條素來走向成功的光明道路。他在確定反擊明軍的戰略原則之後,又“調度安排,機構周密”,作出相應準備:操練兵馬,整備器械;派出哨騎,搜集軍報;查勘地形,尋機設伏;堅壁清野,埋糧填井;撤回各路屯寨兵民,將力量集中到赫圖阿拉,攥成一個拳頭迎擊來勢洶洶的明軍。

明軍撫順路主將是時總兵官杜鬆,率所部二萬餘官兵,二十八日從沈陽起行,二十九日至撫順關。杜鬆是一員勇健虎將,但剛愎自用,驕傲輕敵,魯暴無謀,急貪首功。史載:

鬆,榆林人,守陝西與朝騎大小百餘戰,無不克捷,敵人畏之,呼為杜大師而不名。被召過潞河,裸示人曰:“杜鬆不解書,第不若文人惜死。”體創如疹,潞人為揮涕。鬆方出師,牙旗折為三,識者憂之。李如柏陽灑酒拜送回:“吾以頭功讓汝。”鬆慷慨不疑。臨行攜扭械自隨,曰:“吾必生致之,勿令諾將分功也。”如複遣人語之曰:“李將軍已自清河抵故寨矣!”鬆踴躍向前。

杜鬆因欲貪首功,率軍最先出撫順關口,頭盔似海,刀槍如林,星夜燃火炬,日馳百餘裏,急度五嶺關,直抵渾河岸。杜鬆執意渡河,諸將請宿營,不聽;總兵趙夢麟諫之,也不聽;東營將官懇止,竟發怒。杜鬆酒意正濃,袒露胸懷,揮舞大刀。裸騎徑渡。眾將請他披甲,杜鬆笑道:“科陣披堅,非大夫也。否結發從軍,今老矣,不如甲重幾許”!並麾兵而進。兵士們都脫衣涉河,水深沒肩,淹死多人。輜重渡河困難,尚遺車營槍炮在後。杜鬆率前鋒渡河後,俘獲女真十四人,焚克二寨,遂一麵疾書報捷,一麵策騎急馳,追越二道關,至薩爾滸山口。

後金探騎不斷地向努爾哈赤報以敵人的動向。被派往西方的探騎先報:“昨二十九夜,見明國兵執燈火出撫順關”。派往南方的偵騎又報:“清河路也發現敵兵”。後金汗向諸貝勒大臣分析錯綜複雜的敵我態勢,認為明軍主力一定會先從西麵來。八旗軍統帥努爾哈赤命令;派兵五百名防守南路;以左翼四旗和右翼二旗共六旗馳向薩爾滸,另右翼二旗馳往吉林崖,“全軍向西方”,迎擊杜鬆軍。

杜鬆軍於三月初一日,馳至薩爾滸。其時,東路劉軍雖於二月二十五日出寬奠,但因在馬佃舍朝鮮軍,尚在馬家口一帶行進中;北路馬林軍二月二十九日出鐵嶺,也因葉赫兵尚未出動,後金砍樹塞道阻滯,尚在途中;南路李如柏軍,是日則剛出清河鴉鵑關。

隻有莽勇喜功的杜鬆馳驅至薩爾滸後,分兵為二:以一部在薩爾滸山下結營;親自率領另一部進抵吉林崖,攻打界凡城。努爾哈赤統領六旗鐵軍衝向明軍薩爾滸大營。明軍在進抵薩爾滸之先,前軍遭遇八旗兵的伏擊,後軍又受到八旗兵的截擊,兵傷馬斃,銳氣大挫。他們抵薩爾滸後,戰車環陣,挖塹樹柵,外列火器,旗鼓壯威,準備進行一場廝殺。努爾哈赤令先鋒軍衝殺。明軍放火銃,發巨炮,炸彈爆發,血肉橫飛。八旗兵仰麵扣射,萬矢如雨;鐵甲騎軍,奮力衝擊。在震撼山嶽的呐喊中,如風暴,似雷霆,狂撲明軍薩爾滸大營。

努爾哈赤的軍事才能最善於使用騎兵,鐵騎集中於一點,攻陷方陣,突破戰線,粉碎聯隊,驅散步兵,這便是他勝利的秘訣。後金汗的騎濤,縱橫馳突,越塹破柵,廝殺蹂躪,所向披靡,一鼓攻下薩爾滸明軍大營。攻下薩爾滸的八旗軍,摩師馳援吉林崖。

時進攻吉林崖的杜鬆軍,聽到薩爾滸營陷的敗報,軍心已動搖;又遇到從吉林崖山上壓下來的八旗兵,士氣更頹落。但主將杜鬆“率官兵奮戰數十餘陣,欲聚占山頭,以高臨下,不意林中複起伏兵,對壘鏖戰,天時昏暮,彼此混殺”。八旗勁旅從河畔與莽林,山崖與穀地,以數倍於杜鬆的兵力,將明軍團團圍住。明軍點燃火炬,從明擊暗,銃炮打入叢林,野草瑟縮,萬木染紅。八旗軍矢發風落,從暗擊明,萬矢射向明壘,矢孔瀝血,裂口呼叫。明軍撫順路主將杜鬆,雖眼發火光,左右衝殺,但矢盡力竭,落馬而死。

據從石洞和積屍中逃生的朝鮮援明杜鬆軍炮手李守良所目擊言:

賦自東邊山穀間迎戰,又一陣從後掩襲,首尾齊去。漢兵收兵結陣,貼大噪薄之;漢兵亦哈喊齊放,賊中丸中馬者甚多。方謂酣戰,賊一大陣自山後下壓,漢兵大敗。……賊從山上亂下矢石,我軍百餘人及漢兵數千皆死。賊四麵合圍,斯永無餘。

杜鬆部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甲仗山積,全軍覆沒。

杜鬆懸軍深入,長途疾馳,不諳地形,構成己短;而突騎野戰。據險設伏,又為八旗軍所長。所以,努爾哈赤以眾擊寡,以逸待勞,以長製短,以客當主,打敗杜鬆而獲得薩爾滸之捷。八旗兵剛擊敗杜鬆軍,偵騎又飛報開原路馬林軍至。馬林率軍出三岔口,管稗子穀,夜聞杜鬆敗,林軍遂嘩。天明,與八旗軍相遇。

初二日,馬林軍在薩爾滸西北三十餘裏富勒哈出的尚間崖安營。馬林見杜鬆兵敗,所部軍嘩,急忙轉攻為守,形成“牛頭陣”:馬林親自率軍駐尚間崖,依山結成方陣,環管挖三層壕,壕外排列騎兵,騎兵外布槍炮,火器外設騎兵,壕內布列精兵;潘宗顏在飛芬山紮營,龔念遂在斡琿鄂漠結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