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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內容見於寄給斯蒂爾曼太太的信,落款日期隻寫著“星期二”。

菲特洛克·瓊斯被鎖在一間沒人住的木屋裏,等候審判。哈裏斯警官給他送去一兩天的幹糧,勸告他好生照管自己,而且答應需要接濟時就來看他。

第二天上午,我們幾個人出於對希裏爾的友情,和他一起安葬了他的親戚、沒人哀悼的弗林特·布克納。希裏爾主持,我當抬棺的主要助手。我們剛剛幹完,一個衣衫襤縷。神色憂鬱的陌生人垂著頭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我嗅出了走遍世界追尋的氣息!這美妙的氣息一下子點燃了我的希望之火!

我馬上走到他身旁,輕輕撫著他的肩膀。他像遭了電擊一樣頹然倒地;其他人跑過來時,他掙紮著站了起來,懇求地伸出手來,嘴唇抖抖地哀求我不要再折磨他了。他說:

“夏洛克·福爾摩斯,你滿世界追捕我,可是老天在上,我什麼人也沒有害過呀!”

從他狂亂的眼神裏,我們看得出他已經精神失常了。這都是我的過錯,母親!我在那一刻的痛苦,也許隻有您百年之後的消息才能與之相比,再也沒有其他的事情會給我那樣的感受了。眾人把他扶起來,圍住他,對他十分同情,軟語溫言地安慰他,對他說:打起精神來,別再垂頭喪氣的,如今他是他們的朋友了,他們會照顧他,保護他,誰敢動他一個指頭,就把那人殺了。隻要能喚醒他們心底裏溫情的一麵,這些粗魯的礦工就像一隊媽媽;當然了,要是你喚醒的是另一麵,他們又像一幫莽莽撞撞、不可理喻的頑童。他們想盡千方百計安撫他,卻無濟於事,這時,聰明的戰略家威爾斯·法戈·弗格森說:

“要是欺負你的隻是夏洛克·福爾摩斯,你就用不著再擔心了。”

“為什麼?”那無助的瘋子問。

“因為他又死了一回。”

“死了!死了!啊,他再不會耍弄我們這些可憐蟲了。他是死了嗎?別騙我——孩子們,他說的是真事嗎?”

“千真萬確!”漢姆·桑德韋奇說,別人異口同聲地說是真的。

“上個禮拜把他吊死在聖·貝納迪諾了,”弗格森把這件事說得有鼻子有眼,“當時他正到處追你呢。是把他錯當成另外一個人了。他們後悔了,可後悔也來不及了。”

“他們給福爾摩斯造了個紀念碑,”漢姆·桑德韋奇用身曆其事、無所不知的口氣說。

那個自稱“詹姆士·沃克”的人吐了一口長氣,如釋重負。他雖然沒有說話,可是眼神裏已經少了幾分狂亂,臉色開朗了不少,看來放鬆了一點兒。大家一起回到我們的住處,夥計們傾屯子所有,給他做一頓美味佳肴。他們做飯的時候,希裏爾和我給他從頭到腳換上我們的新衣服,把他打扮成了一位有形有款的體麵老紳士。“老”這個字既用得名符其實,也透著傷感。盡管他正當盛年,但是頭上如霜的白發,臉上飽經滄桑、曆盡苦難的紋路,都說明了他的確是垂垂老矣。他吃飯時,我們一邊吸煙,一邊聊天。飯菜下肚,他終於開口講話了,這些年來的經曆不經意地脫口而出。這些話句句不走樣辦不到,我隻能盡量忠實原意了。

“冤案”紀事

當初發生的事情是這樣的:我住在丹佛,我在那兒已經有好多年了;有時候我能記得到底有多少年,有時候又記不清楚——不過這無關緊要。突然,我收到了一紙驅逐令,假如我不走,就揭露我牽涉一樁可怕的罪案,那件案子是很久——不知有多少年——前在東部發生的事。

我知道這樁罪行,可我自己並不是罪人;那是我的一個同名同姓的堂兄幹的。我該怎麼辦才好呢?我惶惶不可終日,手足無措。給我限定的時間很少——我記得隻有一天。如果我被曝了光,那就全毀了,大家會對我動私刑,我說什麼都不會有人聽。私刑從來都是如此:事後就算發覺是冤案,後悔也無濟於事了——就和福爾摩斯先生的遭遇一樣。所以我決意賣掉產業,換成維持生計的現款逃走。直到水落石出、能證明我清白的時候,我再回來。於是,我當天夜裏逃離了丹佛,遠走高飛,改頭換麵,用了一個假名字在山裏隱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