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炮是村裏最讓人討厭的家夥。村民遠遠地見到他,就會鼻子哼出一股冷氣。有的家長以他為反麵教材,教育子女長大別學朱大炮,免得被人瞧不起,被人咒罵祖宗十八代。
朱大炮三十多歲,大腦袋、圓肚皮、羅圈腿,走路總把那件油漬斑斑的短白披在肩頭,很遠就知道是朱大炮來了。
朱大炮一天宰一頭豬。村民對宰豬過程都喜歡看,聽到朱大炮家門前傳出的豬叫聲。小孩子、少婦們紛紛小跑過去。朱大炮雙手擒起二百來斤的肥豬,霍地扔在大石板上,晃三晃手中閃亮的尖刀,然後白刀子進紅刀子出。豬脖子上一股血泉噴射而出,正好擊入臉盆內。朱大炮把豬身子翻半個身,血噴射到附近少婦的臉上、胸部、腚部,少婦們傳出一聲聲尖叫,有的哭泣著倉皇而逃。朱大炮遠遠地聽到罵聲,他會開心地大笑,好象他的傑作完成。
朱大炮把豬毛曬在門前的公路上。起風的時候,白白的豬毛如蘆葦花一樣四周飛散,行人的衣褲、臉上、頭上、菜籃裏到處是長長的白毛。村民組長丁明當麵責問。朱大炮說:這是一道風景。丁明再問。朱大炮摸著圓圓的肚皮,厲聲說,老子要放哪就哪,輪不到你小子來說理。
最讓村民氣憤的是朱大炮把豬糞拉到地上,到處亂倒。門前的路邊、樹木旁、草地上。臭氣在風的作用下,在村莊上空彌漫……夏天,蒼蠅、蚊子嗡嗡齊鳴,膽小的村民隻在家門口罵罵人,膽大的村民當麵向朱大炮提出不滿。朱大炮說,我在做好事啊。村民問,什麼好事?我在給土地施肥啊!過了幾天,朱大炮不再把糞便倒地上了。可是村民更加受罪了。朱大炮把豬糞倒入村前那個清澈的小河內。小河是村民們的母親河呀。村民的飲水、洗菜、淘米、汰衣全靠小河呀。幾個膽大的村民去追問朱大炮。朱大炮嘿嘿地笑,說是在做好事。村民說是做斷子絕孫的壞事。朱大炮反駁道,這條小河水太清了,沒有肥魚,我這是在施肥喂魚啊!
朱大炮賣肉耍小聰明。他把秤砣磨得金光鋥亮,秤砣長時間磨擦,輕了,一斤肉能稱到一斤一兩。那天,丁明稱了二斤肉,少了二兩。丁明過去討個說法。朱大炮說,我這杆秤是公家店裏出來的,怎麼會少啊?丁明火了,上去踩了一腳,秤杆折斷。朱大炮心痛不已。不是心痛一杆秤,而這心痛多年來天天磨擦秤砣的心血。朱大炮一隻手把丁明舉起來,高高的,懸在空中旋轉,丁明如小鳥一樣快要飛起來。市場管理人員及時趕到,說要出人命的,快把他放下來。朱大炮見管他的領導出麵,隻得放下丁明。扔下一句話,你小子,小心點,別讓老子撞上。
一天下午,黑雲壓得很低,風狂舞,狗大吠。房子顫抖起來了。不知誰先喊了一聲,地震了!人們如羊群般奔逃出來。朱大炮快速跑出家門,站在空地上回頭望了一眼搖動的房子,冷汗直流。經過丁明家房前的時候,一聲聲救命的呼喚聲傳來,他見惶張奔跑的行人,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朱大炮轉身望去,是丁明,嗓音變沙啞了。他的身子被一根粗大的柱子壓著了。朱大炮叫喊著身邊跑過的行人,沒有人理會他。
丁明家的房子在搖晃,隨時隨地會倒下來。朱大炮箭一樣的衝進去,用手搬柱子,不動。他兩膀抱住柱子,柱子移動了一下,他咬牙使勁抱起大柱的一頭,丁明的從柱子底下爬出來……朱大炮背起來丁明衝出了那間危房。身後傳出嘩啦啦倒塌聲。朱大炮虛汗如注。丁明大聲地哭起來,說朱大炮怎麼會是我的恩人?
三天後,朱大炮在廢墟堆裏撞見丁明。丁明微笑著注視他。朱大炮說,丁明,你的小命是我救的,拿出救命錢,三百元。丁明苦笑道,我那裏還有錢呀!這是我剛廢堆裏找到的一瓶老酒。你拿走。
朱大炮拿起老酒,在丁明屁股上踢了一記,罵罵咧咧地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