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飛滿臉胡須，頭大耳大嘴大力大，是村裏的老混混，整日好吃懶做，愛打架，幹過偷雞摸狗的勾當。張二飛跟隨沈大根撈鐵的事兒，讓村民們將信將疑。沈大根怎麼會帶上這種人？
沈大根四十來歲，長得高高瘦瘦，如一根竹杆。他手上長長的竹杆，杆腳綁著一塊正方形磁鐵。沈大根握著磁杆出沒在運河的角角落落，憑借這磁杆載回源源不斷的舊鐵，讓全村的男女羨慕不已。
沈大根會把掙來的一部分錢捐給村裏的敬老院。這與他一段往事有關。那年，沈大根的獨生女不慎掉入河中，是敬老院的吳大伯把她救起。他每次到敬老院送錢時，總是笑嗬嗬地說，沒有你們，我當不成外公啊。
張二飛跟著沈大根去撈鐵。張二飛雖然大力氣，可是總撈不著鐵塊。
沈大根指著前方的河麵問，這裏有沒有鐵塊？張二飛茫然地看了一會，然後搖著頭。沈大根說：“有的，你試撈一下。”果然，張二飛的磁杆在河底劃拉兩下，臉上蕩起笑容，杆腳上擁抱著許多舊鐵。大根說：“這裏以前是碼頭啊。”
小船駛到大橋下，沈大根又問張二飛。張二飛說：“橋下怎麼會有鐵塊？”沈大根的磁杆扔入水中，拎起杆子時，“嘩啦”的鐵聲在河麵上的回蕩。二飛臉紅了。大根說：“河水湍急的地方，船兒駛過，有鐵片翻落。”
沈大根指著廠門外的水麵問：“這裏有鐵塊嗎？”張二飛皺起眉頭想了一會說：“這次難不住我，這裏沒有鐵塊。”沈大根說：“你打撈一下。”一會兒，二飛的杆子拎出水麵，撈起的舊鐵塊嗒嗒滴滴地流著河水。
沈大根指著菜埠頭的水麵說：“這裏有鐵。”張二飛飛速趕過去打撈，很久未見鐵塊的影子。張二飛大笑，心想大根也有失誤的時候。沈大根舉槳劈入水麵，濺起一片浪花。然而狡黠地說：“考你的，你辯別能力還是沒有長進啊。”張二飛低下了頭。
張二飛跟隨沈大根打撈，空船出門滿載而歸。張二飛說：“根哥，全靠你了，我賺的錢分給你一半。沈大根嘿嘿笑著說：“不要。你捐給敬老院吧。”張二飛乜了他一眼，搖晃大腦袋走了。
午後，豔陽如火，沈大根的磁杆向水中擲下去，沒一會兒，沈大根臉上露出笑容。他喊道：“二飛，有大魚。”二飛的船飛速過來，撲嗵地一聲也扔下磁杆，水麵蕩起長長的波浪。兩根磁杆吸住那東西往向使勁，船兒在河心蕩圈子，可是兩根磁杆始終往上動不了。張二飛擦了臉上的一把汗說：“根哥，我下去探探。”還沒等沈大根回話，張二飛鑽入水中。不一會兒，張二飛冒出水麵，喘著氣說，大鐵塊。辛苦了三個小時，沈大根、張二飛終於打撈起三塊鋥亮的大鐵塊。
黃澄澄的天光中，船兒沉甸甸地往回走。遠處，小船上兩隻漁鷹，跳入水中，片刻又撲出水麵，將嘴裏的魚兒吐入艙內……張二飛敲著濕漉漉的鐵塊笑著說：“這是一個月收入呀。”沈大根說：“這來路不明的東西，我倆不能拿。”張二飛說：“根哥，你我又不是漁鷹？”沈大根說：“少羅嗦，當我哥就聽我的。”
第二天清晨，沈大根的船兒不見了。沈大根沿著河岸尋找，撞上張二飛，張二飛說：“不用找了，船被我扔入村前的池塘中。新鐵塊不敢拿，你池塘裏打撈算了。”說完張二飛氣衝衝地走了，再也沒有跟大根一起出門。
那天，二飛正在河心打撈，磁鐵突然從杆上滑落，沉入河底。他向其他船主借用打撈工具，都被婉拒。大根撐船過來說：“我來。”張二飛斜了他一眼說：“你要做好人，幹脆把磁杆送給我呀。”沈大根一愣。張二飛說：“老子的事你少管。”張二飛轉身揮下白褂，撲嗵一聲地鑽入水中。
沈大根點了一根煙，立在船頭上，雙眼緊緊盯著那片水麵。一根煙燃完了，還沒見到二飛穿出水麵。大根捏緊大拳，從船頭走到船尾，從船尾走到船頭。天慢慢地黑下來，空中飄落細細的小雨，河麵上的一條條船兒遠去……突然，水麵冒出一串串白泡，沈大根眼裏閃過一絲喜悅，躬身一躍，穿入河中，猛紮幾回水底，還是摸不著張二飛。沈大根的頭探出河麵，雙手抓住船沿，氣喘籲籲，筋疲力盡。他剛要再次潛入河底時，對麵水草叢冒出一個大腦袋，是張二飛。
張二飛喃喃地說：“根哥，我躲在水草堆中看到了一切，你是好人……”說完張二飛臉上的水滑落下來，不知道是河水還是淚水。
沈大根、張二飛的小船又一起出門了。他倆左手撐舵，雙腳踩槳，船兒快如箭。雙腿劃船一伸一曲的樣子像漁鷹振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