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之境
孩子們吃得非常開心。再次看到那種滿足的表情。我抬著有缺口的瓷碗,大口喝著湯,我發誓,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覺得那麼香的湯。有的時候我就在想,人心究竟怎麼了?什麼都沒有的人,一點點的善意,他永遠記得。而什麼都有的人,給他再多也不覺快樂。
突然想起道家幻想的小同社會:“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如是,是否能回歸人性之本?而後工業化時代,所謂現代人所患有的情感疲軟症候,懷疑崇高,缺失敬畏,不懂感恩,褻瀆愛情。這些問題是否能夠從最簡單最本質的開始,找到解答?
第二天我們去了峽穀。我看著滿山的翠色,懸崖之下,奔騰咆哮的怒江水。我看著這樣的美景。我閉上眼睛,說不出話。臨走的時候我們又去了小學,孩子們就一直揮手再見。他們一直看著車子,一直看著車子駛出鎮子。這個寂寞安靜的小鎮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有人造訪,孩子們又是怎樣舉起右手,表達他們的感謝?
在昆明的街頭,曾經看見過這樣的場景。一個男人,鋪著塑料紙,上麵淩亂的放著一些牛皮紙的本子,旁邊有一個女人。走近了解,才知道,是一個自費出書的小文青。他蜷著身子,似羞赧,似不屑。
我隨手拿起一本書,翻開封皮,序言寫著:“我堅持,我不退縮,我是鄉村最後一個詩人……”
女人很熱情說:“小姑娘買一本吧,謝謝,還可以讓他給你簽名。”
我和橄欖一人挑了一本,有一本叫做《幸福是頭豬》。他拿著水筆在封皮上認真的簽上那個練習過不知道幾百遍的名字——段衛洲。這個年輕人在書中寫他的理想,他的詩歌,他眼中的美,他在北京的流浪,他在全國自己賣這些裝幀粗糙而廉價的文字,他窘迫卻詩意的生活。他不知道未來的流離。
他說他很喜歡北京的春天,因為這樣讓他看到希望。我想告訴他,現在又是北京的春天了,他還在哪裏堅守著他的夢想的?四本書,20塊錢。我們拿到之後匆匆離開。我不想讓一個堅持夢想的人覺得,這樣是一種施舍。
女人這樣跟著一個男人輾轉流離,什麼都沒有。隻要兩個人在一起,什麼都不怕。那些叫囂著不相信愛情隻有金錢的人們現在你們相信了吧。小西門是繁華的十字路口,我和橄欖站在安全島上,靜靜的,誰都不說話。看著匆匆而過的人群,聽著喧鬧的車馬聲。
我戲謔的開玩笑說:“看吧,這個就是你們讓我堅持的理想,幾年之後,我也搞一蛇皮口袋,裝上我所有的大作,像兜售廢紙一樣,在街邊叫賣。我說我絕對不會覺得丟臉,我要大聲的叫賣。賣著那些可笑可悲的夢想。”
橄欖說:“別說了,你不要這個樣子……”
我低頭看著腳上的白色球鞋,好髒了,我該刷鞋了。回家翻開那些詩篇,其實有的很稚嫩,但是很誠懇。幸福是頭豬,豬,是幸福的吧?而人越長到大越失望的發現,人這一輩子,不是你想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而是你能夠幹什麼。
但是,一定要記得心底的願望啊。無論你在社會上被磨蝕了多少激情理想守望,經曆了多少挫折辛酸無奈,你終要相信,心底的東西,永遠都在那裏。
至少你比那些山裏的孩子幸福太多,他們連夢想是什麼都沒資格知道,你還能依稀描繪著夢想的輪廓。所以你要記得,如果夢想不能實現的話,僅有一個姿勢也是好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