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再次相見,是兩年之後的事了。
彼年,姐姐早已嫁與齊子宣,日子過得倒也美滿。
那年六月十八,迎親的隊伍足有千人,紅妝十裏,一百二十四抬嫁妝,風光無限,鳳冠霞帔,將那日的姐姐稱的格外嬌美。
姐姐成親那日,慕清明作為齊子宣的摯友,並沒有出席,隻道有要事在身,花開心裏有點難受,卻又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照舊和幾個玩的好的姐妹吃喝玩樂。
這兩年間,花開讀了不少文書,也學了不少詩經,心裏想著總不至於見了他連一句才華橫溢之作都說不出。這事被花老爺看在眼裏,喜在心裏。自家女兒終於肯看書了,雖意外,確是好事。
花開肚子裏多少還是裝了些墨水的,諸如“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雲雲倒也背的滾瓜爛熟。自然她也不是隻重皮相之人,一月內,他的名字如同春日裏急轉促開的繁花,紅遍江南。人們總會稱讚他,千古奇才心內容日月,運籌帷幄腹中有乾坤。即是如此,花開也學著讀《戰國策》,《論兵法》,讓自己足夠優秀站在他跟前。
明光四年上巳,花開見到的慕清明已不是兩年前在花府見到的那個通身潔白如玉,周身氣質如蘭的慕清明了。他披上了戰甲,頭發梳的光整,束以三叉紫金冠,青衣平滑飾以玲瓏珠蠻帶,少一分持扇執蕭的風雅,多一分謀是領軍的氣度。
他立在江邊,身材挺拔如鬆,仿佛三月裏的奔波都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記。
渭水洪災,明慧帝欲托一人委以重任,群臣皆惶恐推脫,不願接這棘手而不討好的事,唯他一人請命,碌碌三月方有績效,如今回京複命,途經江南,姐姐幾日前便來書信說了原由,是以今日花開才早早在此候著,隻為見他一麵。
行至他身邊,肚裏醞釀了許久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他低下頭看她,輕聲道:“這位姑娘可是有事?”
這位姑娘?莫非他不記得她了?花開心裏有些失落。
“我……我是花開,我們兩年前見過,那日你與伯衍在我家中做客!”花開還清楚的記得那一日的情形。
“嗯,我知道!”隻四字,便已說明了一切,他還記得,是她誤解了。氣氛突然沉默的有些尷尬,惜字如金如他,花開卻不知該找什麼話題來活躍氣氛。
她和他就靜靜站著,看沙鷗淺翔,雲影沉江。
直到兵士喚他啟程,花開才戀戀不舍的目送他離開。當時她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竟然扯住了他的袖子,紅著臉道:“我……我歡心於你,你可願娶……娶了我……”
慕清明似乎被她嚇到,怔了一會才轉過身,定定地看著她,好半晌,才道:“你年紀尚小,此事再議。”說完便大步離開,不留一片雲月。
再議?也就是說沒有直接拒絕,她和他還是有可能的麼?花開心裏竊喜,回去的步子都輕盈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