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那年出走(1 / 1)

那年,大年過了,而冬天似乎還遠沒有過去。

汝城大街上,乍暖還寒,行道樹的葉子早落光了,卻遲遲未長出新芽。街深如海,我仰望城市的天空,空中飄浮著大片烏雲,猶如墨色荷葉,遮擋了我的陽光。

唉,都怪我同家裏鬧翻了。父親要我複讀高三考大學。我說自己都重讀三年了,不想再丟人。父親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不讀書,你會做什麼我罵他是老古董,說三十六行,行行出狀元。他惱羞成怒,說不認我這個兒子。於是,我便負氣出走。

就這樣,我在汝城學府路上漫無目標地行走。一天上午,我無意間看到路邊的電線柱上貼著一張“尋人啟事”:

鍾平,男,20歲,一米七左右,臨河縣高坪鎮關村人,於年初離家出走,最近有人在汝城體育路見過,如有知情者可提供線索給鍾先生雲雲。

我趕忙撕掉了啟事。父親不是不認我這個兒子嗎?我是死是活同他何幹?

我在汝城又呆了數日,身上的錢不多了。我隻好上街找工作了。可我在一堵牆上又看到了一張“尋人啟事”。尋的又是自己。啟事上還寫著:母親每天以淚洗麵,吃不下睡不著,盼你早日回家。你回來後,我們讓你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看著看著,我鼻子發酸,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說真的,我很想回家,但轉念一想,不能就這樣認輸,回去遭人白眼。於是我又將啟事撕了,給家裏寄了第一封信,說等我賺足錢自然會回家。

幾天後,我孤身去廣州打工,先在一家電子廠上班,後來又跳了幾個單位。我的工作很苦很累,想家的時候總背著人流淚,但我決意留下來,不能回家丟人。是啊,好馬不吃回頭草!我發誓要賺到十萬元再回家,讓父母和村民明白不上大學同樣有出息。

後來,我陸續收到多封家信,催我回家,看望年邁體弱的母親。說真的,離家多日,我確實很想回家看看,但我還是留了下來。對了,兩手空空地回去,村民會怎麼看我呢?於是,我在日記中言不達意地寫道:春天來了,我是拒絕融化的冰雪,是拒絕發芽的種子,是拒絕開放的花朵。我要爭氣,等賺到十萬元後再說。

時間過得很快,我更加賣命地工作,月薪也不斷提升,加上我省吃儉用,積攢到的錢越來越多了。我終於看到榮歸故鄉的希望了。

然而,這天我終於病倒了,住進了醫院。夜深無人的時候,我輾轉難眠,特別想家,便反複聽著《燭光裏的媽媽》這首老歌,直到聽得自己熱淚盈眶。

眼看我離目標越來越近了,可就在這段日子,家裏老是打來電話,說母親身體越來越壞,好想見我一麵。我含淚說,再等些日子,我一定會回來,讓村民刮目相看。

後來的後來,當我達到目標時,我再次接到家裏的電話,說是母親病危,望我火速回家!

我終於義無反顧地踏上了歸途。

回到故鄉時,天空正下著蒙蒙細雨。滿頭白發的父親,站在村口的空心古樟下,流著淚說:“平兒,你回來了就好!媽足足等了你5年啊!你太狠心了!昨夜,你媽走了,她本想等到你歸來------”

這時,村裏的幾個長輩也圍了上來,低聲罵我這個小畜牲總算回來了。

是啊,我總算回來了。我認輸了。我在細雨中聲嘶力竭地呼喊:“媽,平兒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