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柄跳起二十五丈高,破口大罵道:“交代個屁,你說得倒是輕巧,你走了九小姐那邊我怎麼交代?好漢做事好漢當,你當初沒那意思,做什麼去招惹她?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錦繡山莊有多大你曉得不?整個劍州,到處都是山莊的別業和農莊,各縣官府無一不和老爺交好,有好幾名官員甚至還自稱老爺的義子,老爺一聲令下,莊子裏邊的壯丁工人,一人一指頭都能把你戳成肉醬,”越說越是氣憤,額上青筋暴射,“你想走?做你的春秋大夢!”
我苦笑不已,我自己何嚐想走,顛沛流離的生活,我比任何人都厭倦,然而,正如我所說過的,很多時候,世間許多事,不由人喜歡決定,不由人期望決定,由現實決定。
楊慎在旁邊悶笑,拍拍我的肩膀,“元慶,你就招了吧,隻要你沒做過傷天害理殺人放火的事,都是無妨的,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也風流快活過,因為爭風吃醋打死人,被流放西北戍邊就戍了好幾年,五小姐的母親就是這麼給他拐來的,”忍不住遙想,“說起來五小姐的母親,那真叫一個漂亮,光是看一眼就銷魂的不得了,而且還是鐵勒人的公主。”
我心下一沉,脫口問道:“鐵勒哪個部?”千萬不要是契苾部。
楊慎微微眯起眼,“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按耐住心跳,鎮定的說道:“隨便問問,你不想說就算了,我並不是非知道不可。”
楊慎氣得笑出來,“可是我非要你知道不可。”
我輕聲笑道:“洗耳恭聽。”
楊慎瞪我一眼,說道:“五小姐的母親,是鐵勒契苾氏的長公主,貞觀初年,契苾部遷入中原之後,駐在甘州一帶,老爺子恰好就在那裏戍邊,某次上山打獵,從惡狼口中救下五小姐的母親,然後兩人就好上了,長公主憐惜老爺子,就求她父親疏通,免了老爺子的苦役,還收他做了女婿,後來老爺子戍邊期滿,公主也嫁雞隨雞的跟他來了劍州。”
我百感交集,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將軍的姐姐,“她,她過得如何?是否習慣此間的生活?”
楊慎說道:“習慣的很,那位長公主,簡直就是個人精,老爺子本人對經營之道壓根兒一竅不通,錦繡山莊偌大的家業,都是她在背後操控打點,五小姐之所以受老爺子器重,可以跳過三公子四公子直接執掌家事,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她是長公主所生,受她力挺,當然,她本人也還算有才幹就是了,另外……”
田柄十分不耐打斷楊慎,“扯那些有的沒有的做什麼,現下當務之急,是要把這個攪渾水的小子來曆弄清楚。”
楊慎幹笑,“說的是,”沉吟了陣,誠懇對我說道,“元慶,我真的覺得你是個人才,很想要延攬你從軍,跟著我幹,做我的副將。你大約是不知道,六月中我就要動身去長安,奉兵部的指令,重建驃騎營,你在長安呆過,不管是做裱畫師也好,其他營生也好,肯定聽說過驃騎營,那是本朝禁衛府的精銳,隻有最最頂尖的人,才有機會入營,而作為驃騎營的官長和他的副將,那得有多大的權限,想想看,國中六百四十府,數十萬的精兵,由得你挑由得你揀,這麼長臉的事,你難道不心動?營盤重建完成,你我就是禁衛府的頭號功臣,這麼錦繡的前程,你還在等什麼?”
我蒼涼的笑,仰望藍天,天空再遼遠,也是得要有奮飛的翅膀才能夠翱翔的吧?
楊慎暗喜,以為我心動,趁機問道:“元慶,你這一生好本事,究竟是從哪裏學來的?”
我看著他出了會神,“我現在回去收拾東西,明天就離開黃安。”
田柄氣得跳腳,“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楊慎大失所望,苦笑道:“合著我費了老半天的口水,他全當成耳邊風了。”
我甚是歉疚,但還是堅持,“我得走,別無選擇。”
將軍玉碎之後,契苾部落發誓要為他報仇,全集出動搜索我,五小姐的母親作為契苾部的長公主,應該也有收到消息,我不想死,更不想說出將軍的秘密,所以隻有離開一條路可走。
田柄怒視我好大一陣,突然高聲喊道:“來人,把他捆綁嚴實,關到地牢去。”
就有兩名藏身在暗處的壯丁應聲出來,一人抓我一隻手,反擰到背後,手腳麻利的捆成個肉粽,推推嚷嚷的準備關到後院的地牢去,這時有人在門口說了一句:“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