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三定定看著我,“元慶,你說呢?”
陰暗燈火將我們身影拉得老長,我抬起頭,看著眾人或困惑或懷疑的臉,莫名的覺得很蒼涼,“是,我在說謊,那塊布還在。”
高季氣得瞪眼,一把拽住我,“你為什麼要騙我們?大夥兒出生入死的,不都是為了你麼,做什麼總是不拿真心待人?”
我掙開他的手,慢慢往前走。
燕十三跟在我身後,沉聲說道:“元慶,你有什麼難決之事,要說出來。”
我轉過身,“撫養我長大的老叔公在去世之前,曾經對我說過一句話。”那句話造成我心裏巨大的陰影。
燕十三摒住呼吸,“他說什麼?”
我木然道:“他說,元慶,如果有一天,你見到半塊繡有尚衣禦製的白練布,和你小時候用過那塊繈褓布一模一樣,不必細想,迅速銷毀它,否則必定天下大亂,生靈塗炭,血流成河。”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齊齊追問道:“為什麼?”
我搖頭,“我不知道,他沒告訴我原因就斷氣了。”
燕十三說道:“這麼說你確實已經銷毀那塊布了?”
我深切歎息,“沒有,我把它藏在丹陽前隋皇楊廣的廢棄行宮裏了,我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對不對,”終於忍不住那種傾訴的欲望,“十三,我心中矛盾之極,老叔公囑咐過要銷毀那白練布,可是我想留下這證物,想知道十九萬人之死的真相,自己是誰人所生,身世如何,卻又怕老叔公說的話變成事實,真是說不出有多麼煎熬。”
燕十三無言,頗是有些後悔,拍住我肩膀,“元慶,不必想那麼多,大丈夫為人處事,有所為有所不為,十九萬人之死一定要有一個理由,留下那證物也好,權當是為了調查西征事敗的真相。”
我略感心安,高季眨巴眨巴眼,突然竄出一句,“這麼說起來,田烈的猜測沒有錯,那真的是塊繈褓布,而且另外半片元慶小時候還用過,照此推斷,難不成元慶真的是皇子?”
燕十三歎了口氣,“事實已經擺在眼前,還用懷疑麼?”
高季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陣,跟著哈哈笑出來,“你一點都不像太宗皇帝,不管外貌長相,還是性情特質,一貓兒毛都不像,完全是變異,”又想起另外一個問題,扮了個鬼臉,“對了,可憐的小娃仔,巴巴的問題解決了,你麻麻會是誰?”
我啼笑皆非,“高季,你……”
高季急切問道:“是誰?”
我搖頭,“我不知道。”
燕十三說道:“這個問題,碎金夫人和長孫昕應該都知道。”
張懷光也點頭,“不錯,一會兒仔細問她,務必要出個結果。”
我說道:“不,滿問問就好了,閣羅鳳反複囑咐過我們不可為難她的。”
張懷光想想,“也是。”
燕十三沉吟了陣,快步上前走到我旁邊,“元慶,原諒做哥哥的胡亂懷疑你,實在因為事關重大,又死了這麼多人,難免會緊張。”
我勉強笑道:“我知道,我明白,我沒有怪你。”
“那就好。”
四人沉默行進了又有一刻鍾功夫,步出長長幽深巷子,終於在拐角處看到一間醫館,門外長條白旗上寫著一個鬥大的徐字,張懷光說道:“應該就是這間館子了。”
大門口有一個十四五歲、眼角伶俐的小廝,見我們四人出現,立即滿臉堆歡的熱絡迎上來,“四位爺台……”及至掃到我,笑容登時凍結,脫口說道,“你是金刀……”慌忙捂住嘴,四下看了看,回身推開大門,“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