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五言詩(1 / 3)

稍後他取來畫軸,平鋪在長方桌上,緩緩展開,“就是這幅,說是她自己畫的。”

我仔細看過,由衷讚道:“女子當中,能把重墨技法練到這樣地步,著實是少見。”

碎金夫人畫的是一幅山泉瀑布圖,一灣瀑布襯著山石,黑白動靜分明,凝重又不失靈動,最難得在技法的運用上,她一改本朝女子謹慎畫法,用重墨潑出山石體形和近景的陰麵,陽麵則用幹筆濃墨皴擦,水墨交融碰撞,層次分明,瀑布旁邊點綴以疏密得當的雜樹,寥寥幾筆,勾勒出形神,山口流泉則繞山起伏,和墨樣寒山虛實共染,勾皺並用,如飛如動,渾似天成。

畫軸左上留白處,另附有一首五言詩,寫著:不向東山久,薔薇幾度花;白雲還自散,明月歸誰家。末端的落款是八月初二,於扶風翡翠別館,明月無主畫且題。

這畫中的山水好眼熟……

徐登封說道:“明月無主是碎金夫人的自號。”

燕十三皺眉沉吟片刻,“這畫倒是有些意境,但五言詩卻題得淒惶,加上那個字號,碎金夫人顯然是有此身無托,求之不得的苦處,不知道她是什麼來曆?”

徐登封笑道:“我隻知道看病救人,其他一概不過問,要想打探別人來曆,”指著旁邊徐堅,“那得問我哥哥,他從前在薛齊偓門下做僚佐,專門負責收集信息,是個中的高手。”

徐堅笑道:“什麼高手不高手的,都是從前的事了,”頓了頓,接著說道,“我這幾年隱居在扶風,對外頭的事了解的很少,不過碎金夫人還是有聽說過的,在我印象中,她似乎是西域蠻族人,成年之後做了長安某個權臣的外室,很得那權臣喜歡,結果招致權臣正室的嫉妒,這位正室也是有些來曆,她出身名門,姐姐更是太宗皇帝的一位妃子,雖然不是太受恩寵,但是品性嫻淑,在後宮也還小有聲望,在聽正室哭訴丈夫外遇之後,妃子遂聯合當時的長孫皇後,在太宗皇帝跟前投了一狀,說碎金氏妖嬈狐媚,有敗亂之相,使權臣家宅不寧,例當誅死。”

燕十三說道:“但是太宗皇帝沒有答應?”

徐堅說道:“是,他器重權臣,把妃子和長孫皇後的訴求說給權臣聽,權臣左右衡量,盡管有重重壓力,始終還是舍不得殺掉碎金氏,就把她秘密移居到扶風,給她建造一座翡翠別館居住。”

我問道:“這權臣是誰?”

徐堅卻笑,“其人的名姓,原本說給你聽也是無妨的,但是相州兵敗之後,我立過重誓,有生之年,決不再參與朝廷的紛爭,之所以說出碎金氏的來曆,也是因為虧欠你人情,但我說出她來曆,我們之間就再不相欠,你要想知道這權臣是誰,問我是問不到答案了,最多我再指條路給你去查證。”

我說道:“好,你說。”

“碎金夫人居住的翡翠別館,是權臣委托扶風輜重營以工事的名義修建的,換言之,輜重營工事庫裏邊,一定存有別館建築圖紙,你把那圖紙找來看會發現,翡翠別館和長安的某座府邸布局構建真是一模一樣,隻是尺寸占地微縮一些,你找出這府邸,還怕不知道那權臣是誰?”

我說道:“好,我現在就去,”掃了那潑墨畫一眼,對徐登封說道,“徐大夫,碎金夫人這幅潑墨畫,你可否轉送給我?”

徐登封笑道:“你要就拿去,我身上沒有半根雅致的骨頭,最不耐煩保管金石書畫。”

我道了謝,卷了畫軸,納入軸套,又問明輜重營工事庫的方位,隨即和徐登封告辭。

行出醫館,臨出門時,徐堅卻又跟出來叫住我,“元慶。”

我轉過頭,“在。”

徐堅說道:“翡翠別館的建築圖紙,在輜重營工事庫第二庫房進門第三排上數第四架最邊處。”

我抱拳道:“多謝。”

五人轉身之際,聽到徐堅幽然說道:“碎金夫人背後那權臣不好應付,各位好自為之。”

聽得五人心下都是一沉。

自醫館出來,夜色深沉,高季摸著幹癟的肚子,試探道:“要不要先找個地方歇口氣吃點飯?”

他一提議,我也覺有點饑腸轆轆,笑著說道:“好,先吃飯。”

燕十三怔了怔,失口笑出來,“你不說我還想不起來,我妻妹郝氏的丈夫是扶風人,兩夫妻在這裏開了個有間客棧。”

高季大喜,“那還等什麼,趕緊去幫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