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五言詩(3 / 3)

我說道:“光憑畫作本身確實是不肯定,關鍵是旁白題的那首五言詩。”

高季念道:“不向東山久,薔薇幾度花;白雲還自散,明月歸誰家,”抬頭狐疑看著我,“這詩怎麼了?”

我說道:“詩中提到的東山,薔薇,白雲,我都見過。”

燕十三連忙問道:“在哪兒?”

我說道:“貞觀十五年冬天,撫養我長大那老叔公感染寒疾,他預感自己將會不治,遂變賣了所有財產,湊成路費,支撐病體,帶著我離開家鄉黃州,一路東行,走到長安附近的馮翊郡。”

燕十三臉色微變,驀的抬起頭,“你說馮翊郡?”

我點頭,“是的。”

“然後呢?”

“我們出馮翊邊界西行三十裏,見到一座東山,山腳開滿薔薇花,山邊一條白雲瀑,沿山上行五六裏,有個湖泊,伸進湖水的棧橋邊上有座墓,老叔公告訴我,他百年之後,要葬到那墳墓裏。”

燕十三眼瞳深處波光閃爍,“他有無說明原因?”

“有,他說,那墓裏葬著他的女人。”

燕十三驚訝之極,半晌說道:“元慶,閣羅鳳已經死了,再也無從查證他是自哪裏得來的消息,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撫養你長大那老叔公,絕無可能僅僅是他所說的前兵部侍郎元禮的下人那麼簡單。”

我問道:“為什麼?”

燕十三看著我,一字字說道:“馮翊郡,東山口,白雲瀑,小鏡湖,確實葬著一個女人,那女子的名字叫做杜祥蘭,是前禦史大夫杜淹的女兒,興勢郡公衛玄的第一任妻子,兩人感情甚好,衛玄二十八,高祖皇帝越過太宗皇帝賜嫁他孝義長公主,杜祥蘭被迫改做側室,第二年她生下一子,但是當天就夭折,其人受不住打擊,沒幾天也過世了,這時候正是貞觀三年的六月。”

張懷光倒抽口冷氣,“也正是元慶出生的時候!”

燕十三點頭,“同年冬天,潁州刺史王敬堯火燒潁州糧道,衛玄奉命查證個中原因,結果被王敬堯所害,第二年,孝義公主改嫁。”

高季說道:“這樣說起來,代替元慶被投進熔爐那小孩,很有可能是杜祥蘭生的孩子,閣羅鳳口中那個心地善良受盡磨難的女人,則是孝義公主,而衛玄也壓根兒就沒死,他詐死秘密潛回長安,改換姓名去元禮府上做了下人?”

燕十三說道:“應該是這樣。”

張懷光搖頭,“不對,如果閣羅鳳口中那個心地善良受盡磨難的女人是孝義公主,那麼代替元慶被投進熔爐的小孩,就應該是她的小孩才對,怎麼會變成杜祥蘭的孩子,這道理說不通。”

燕十三沉吟了陣,“說的通的。”

“怎麼說?”

“很簡單,兩個字:嫉妒,就象那權臣的妻子嫉妒權臣寵愛碎金夫人,孝義公主也嫉妒丈夫寵愛杜祥蘭,適逢有人想要加害元慶,考慮到他是王家的血脈,公主有心施以援手,而杜祥蘭又剛好生下一子,於是她順水推舟,拿了杜的孩子代替元慶去送死,這做法可謂一舉兩得,既救了元慶,又打擊了側室,至於閣羅鳳那邊,相信也是聽她一麵之詞,就信以為真了。”

張懷光氣道:“衛玄作為男人,怎麼能夠眼睜睜看著公主欺負杜祥蘭?”

燕十三歎了口氣,“從來王權大過天,公主畢竟是高祖皇帝賜嫁給衛玄的,其人就算是有一百二十個不喜,在公主麵前也是不敢吭一句的,不過,”他話鋒一轉,“這個男人還算有骨氣,他恨公主間接害死杜氏,雖然不敢休妻,可是寧可詐死拋棄所有榮華富貴,也要和公主撇清關係,後來他借著元禮家破人亡,帶走元慶,估計也沒安什麼好心,存的應該是報仇念頭,”又問我,“元慶,衛玄在生時候對你可好?”

我苦笑,“自小到大,動則得咎,時常挨打,直到八歲上外出做工,相處的少些,才略有好轉。”

燕十三憐憫看著我,“那就是了,他恨你,恨你害死他的親生子和妻子,他要你銷毀繈褓布,多半也有兩層意思,其一是你身世公開之後可能確實會引起驚天巨變,其二則是他的私心:不願你得享該有的尊榮,要你永遠做個窮困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