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謹慎近到他跟前，垂首問道：“請問是否是杜淹大人？”
老者連眼皮也沒抬，“老夫是杜淹。”
我說道：“小人的叔公衛玄在貞觀十五年過世……”
杜淹譏誚的笑，“我以為他早在貞觀三年就離開人世了？”
我鎮定說道：“沒有。”
杜淹嘲諷道：“想來也應該是的，人家福澤深厚，自然壽元綿長，薄命的隻是我女兒，”終於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跟著愣住，微微皺眉，似是有些驚訝，卻沒聲張，隻淡淡說道，“你有什麼事快點彙報，完了之後離開長安，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說道：“叔公去世，我將他送到馮翊郡，東山口，白雲渡，小鏡湖畔一座墳墓裏，和一個女人葬在一起，我要彙報的就是這件事。”
話音剛落，杜淹就勃然大怒，一掌拍在石桌上，“誰準你把他們葬在一起的？”
我鎮定說道：“叔公說是墓主是他的女人。”
杜淹聲似洪鍾，破口罵道：“厚顏無恥的東西，什麼他的女人，我女兒早在他娶公主的時候就和他不相幹了！”
這時大門吱呀一聲打開，有人笑著說道：“老遠就聽到杜公咆哮，精神頭十足的樣子，著實讓人歡喜。”
我回頭看去，就見著一名身姿纖秀的小女子，自外拾步入內，年紀約有十五六歲樣子，容貌閑雅，眉目生動，笑意盈盈如春風一般，讓人憑空的生出好感，她手上提一隻小小竹籃子，麵上蓋著方巾，也不知道裝了什麼物品。
杜淹十分厭煩的皺眉，“楊紹，你怎麼又來了。”
叫楊紹的小少女笑容不改，似是一貫得到這樣冷遇，半點也不覺得尷尬，走到杜淹跟前，把小籃子擱置在石桌子上，掀開白方巾，端出幾小碟菜色，“我聽聞杜公最近胃口不佳，所以今天親自下廚做了幾樣開胃健脾的小菜，送來給杜公嚐嚐。”
杜淹哼了一聲，把臉轉到一邊，“我不屑得你好心。”
楊紹也不以為意，拿起籃子裏的銀筷子夾菜，湊到杜淹嘴邊，軟語央求道：“好歹試試看，假使不喜歡，我再重新做過。”
小少女秀容皎潔，熱切注視杜淹，其人最初還老著臉子不搭理人，僵持了片刻，到底還是招架不住張開嘴，咬住菜肴，品嚐片刻，不由眯起眼。
楊紹含笑問道：“味道如何？”
杜淹咧了咧嘴角，不甘不願說道：“湊合。”
我笑著說道：“那意思應該是很不錯。”
楊紹這才發現旁邊還站著人，登時臉上飛起紅雲，低頭說道：“杜公有客人拜訪，我就不打擾了。”
她低頭想走，杜淹卻又攔住他，說道：“哪有什麼客人，他是衛玄的侄子，叫，叫王二麻。”
楊紹抿嘴吃吃的笑，眼波流轉，“好有趣的名字，他既然是衛大人的侄子，那不就是杜公的侄孫？”
杜淹翻了個白眼，“我可沒那福氣，”沉吟片刻，指著楊紹對我說道，“這是楊紹，當今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鄭縣侯兼左肅政禦史大夫楊再思大人的掌上明珠，她的母親，是高祖皇帝的義女孝義公主，”他長眉下睿智雙眼深處波光閃動，“你可有聽衛玄說過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