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別館出來，去翡翠湖的路上，高季問我：“元慶，你怎麼受傷的？”
我遂將在春風樓遭遇阿貴的事簡要說過一遍，高季吃驚問道：“你跑去春風樓做什麼？”
我打了個突，看到旁邊的大公子，沉吟著沒做聲。
張懷光心思機敏，替我編了個借口，“之前不是說在杜淹府上遭遇韓瑗，是不是你不想和他正麵衝突，所以逃走，無意中闖進春風樓？”
我接口道：“是，無意中闖入。”
高季笑道：“原來是這樣，還以為你看上春風樓的姑娘……”
我幹笑，“不敢的。”
彼時正是傍晚十分，天邊夕陽如血，我對著長空出了會神，說道：“高季，懷光，大公子，我們分頭行事，大公子用錦繡山莊在長安的人脈關係，去翡翠湖附近搜索九小姐，高季輔助你，我和懷光過太醫署一趟。”
高季問道：“去太醫署做什麼？”
我說道：“五月初在劍州城外，龐師古被逼自盡，臨死之前托三公子交給我一封短信，那信件裏邊寫有一個人的名字，龐師古說，那個人參與過當年的西征事件，我想去會一會他。”
大公子有些不高興，“元慶，我知道你急著查清西征事敗的內情，可是凡事也有輕重緩急，老九這會兒正命懸一絲。”
張懷光忙說道：“大公子稍安勿躁，元慶這樣做法一定有他的道理，”又問我道，“我當時不在場，不知道龐師古留給你的短信寫了誰的名字？”
我說道：“就是太醫署的針博士王守澄，此人擅長熏蒸療法，在太醫署名冠一時，據說太宗皇帝登基的最初幾年，時常受噩夢困擾，嚴重失眠，太醫署連續醫治三個月都不見效果，當時才隻擔任助教的王守澄鬥膽自薦，請太宗皇帝入熏蒸房，用數十種中草藥煎煮出的藥汽反複熏蒸，半個月後太宗皇帝睡眠香甜如嬰兒，王守澄因此成名。”
剛剛我就在想，西征大軍之所以會一夕暴亡，乃是因為食用了淬有劇毒的糧草，這件事的主謀固然是長孫無忌，但過程應該是由王守澄和碎金夫人共同完成的，碎金夫人負責出具毒液配方，王守澄負責用毒氣熏蒸糧草並烘幹，可是問題的關鍵在於，十九萬大軍出征，戶部籌集的先期隨軍糧草，就有五千擔之多，大軍西行途中一直有騾馬陸續補充供給，走到黑崖子附近時，按照行軍總管的統計文書，前後消耗已經過萬擔。
“我們姑且假設，王守澄有時間、精力和機會日以繼夜作業，但要在短期時間內熏蒸過萬擔的糧草，太醫署小小的熏蒸室是無法完成的，一則是容量不夠，二則太醫署靠近大明宮，人多眼雜不說，萬一毒氣散逸入宮，後果不堪設想，長孫無忌和王守澄不可能不考慮這一點。”
張懷光點頭，“不錯，所以長孫無忌和王守澄一定另外修建有秘密的毒氣室，足夠隱蔽，不引人注意，專門用來處理糧草。”
高季興奮點頭，“而九小姐就藏在毒氣室裏邊？”
大公子驚得臉上變色，慘然道：“不會，不可能！我們老九不會那麼薄命。”
我說道：“九小姐不在毒氣室，阿貴說九小姐藏身的地方是人間地獄，單單一個毒氣室，似乎還不足以構成地獄，另外，阿貴提到那人間地獄存在年限超過八百年，從這一句也可排除九小姐被關押在毒氣室的猜測，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個所謂的人間地獄，能夠存在超過八百年不為外人所知，足可見它有多麼隱蔽又不引人注意，而這個人間地獄，現在無疑是長孫無忌在操控。”
張懷光說道：“因此比較可能的推測是，長孫無忌和王守澄為了熏蒸糧草修建的毒氣室，應該是在那人間地獄裏邊。”
我點頭道：“對。”
張懷光說道：“所以我們隻要擒住王守澄，逼他說出毒氣室的方位，就可順藤摸瓜，找到九小姐。”
我說道：“不錯。”
高季連忙說道：“我跟你們去擒王守澄。”
我搖頭，“不，你和大公子去翡翠湖。”
高季大是不服，濃黑的劍眉倒豎起，“為什麼？”
我說出一早想好的理由，“兩個理由，其一，老爺子九個子女，大公子二公子都喜歡釀酒，未必合適打理酒莊，三公子要坐鎮劍南，四公子生性懶散不喜經營，六小姐七小姐八公子和九小姐都不像有經商天分的人，隻有五小姐天資聰穎，又有長公主悉心調教，遲早有一天，老爺子會派她主持錦繡山莊在長安的業務，你身為她的未婚夫婿，要多多替她鋪路，了解長安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