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把手裏端的茶水遞給路過的小廝代送，自己飛奔下樓送信。
我笑著說道：“懷光，明明是安排你接送王守澄家小，你倒好意思推給王吉。”
張懷光正色說道：“元慶，我不放心你。”
我笑道：“怎麼了？”
張懷光沉吟了陣，坦言道：“元慶，我沒有十三機敏，猜不透你心中所想，我隻告訴你一件事，假使你陷落十八重門，哪怕粉身碎骨，兄弟們也絕不會袖手旁觀，驃騎戒說的很清楚，知袍澤深陷重圍不施以援手，例行當誅。”
我避開他眼光，“懷光，驃騎營已經解散。”
張懷光說道：“但是驃騎精神不死，兄弟有難，自當同甘共苦。”
我心中感動莫名，刹那間下定決心，“好，等我們見過長孫昕，你和我一道下十八重門找九小姐。”
張懷光略感心安，遲疑片刻，試探問道：“然後呢，元慶，你有什麼打算？”
我沒作聲，沉吟良久，說道：“懷光，你希望我怎麼做？”
張懷光想了想，反問我一句：“你想做皇帝麼？”
我搖頭，“不想。”
張懷光笑道：“那就行了，如今西征事敗的內情已經查證清楚，涉案諸多人等，提供毒藥配方的碎金夫人已死，用毒液熏蒸糧草的王守澄很快也會死，幕後主使長孫氏以及韓瑗，我們等會兒在段佑家宅多半可以遇到，屆時一並解決，長安變故至此告一段落，我們收拾齊整，帶上十三和六小姐九小姐，一起回劍南過小日子，娶妻生子，種地釀酒。”
我笑道：“好。”
張懷光又說道：“我日間在別館有做休息，這會兒精神還好，你一整個下午都在奔波，昨夜又煎熬看顧十三，體力透支得厲害，晚上還有惡戰，趁著長孫昕還沒來，趕緊小睡一會兒，我在門口守著，順便張羅晚餐。”
我從善如流，“好。”
他悄聲退到門外，我躺回臥榻，閉上雙眼，調勻呼吸，雖然心事如潮，但著實是疲累到極處，因此很快就睡著了。
睡夢中又回到黃安農莊，在昔日的主人別院，小軒窗下，教授九小姐習字，雪白宣紙鋪就，九小姐漆黑的眼睛，低垂濃密長睫宛如象牙扇，雪白皮膚細致得像凝脂，綠寶石耳環淡淡的光芒映在臉頰旁，說不出有多麼好看，我時常站在窗台邊上，趁著她不注意時候看她一眼，等她寫完一帖，抬頭問我：“寫的好不好？”又麵容漠漠的回答，“略有進步。”
每當這時她必定撅起嘴，“才隻略有進步？”
我笑著答她：“大有進步。”
小女郎笑逐顏開。
她真的是個很容易歡喜的小少女。
醒來的時候意外發現臉頰冰涼，伸手觸摸始覺濕漉漉的，慌忙用衣袖擦幹，卻見張懷光端坐在桌子旁邊，麵前放有幾碟小菜和米飯，見著我坐起身，笑著說道：“飯菜還熱著，我已經吃過。”
我就著銅盆裏的清水，略略洗過臉，又擦幹淨手，坐下來吃飯，“我睡了多久？”
張懷光答道：“小半個時辰。”
我沒再做聲，無論如何鼓不起勇氣問懷光，是否聽到我在夢中哭泣。
張懷光說道：“你睡覺那陣，王吉已經來過，照我吩咐帶走王守澄家小，另外，”他微露笑容，“六小姐的左臂接骨成功，大夫說如無意外，應該是可以完好如初的。”
我由衷慶幸，“真是太好了。”
飯菜雖然簡單，倒是可口，我一氣吃了八分飽，覺著精神大好，這時小廝在門口說道：“客官，有太醫署的王大人拜訪。”
張懷光和我交換眼色，示意我站到暗處，這才起身開門，就見王守澄身後跟著兩名壯漢，抬有一口大箱子，張懷光指揮兩人把箱子抬進門，給過賞錢打發走，拴上房門，笑著說道：“王大人，你來得好快，”又指著箱子，“裏邊裝的是長孫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