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三笑道:“有轎子坐,當然不走路。”
仆從抬了燕十三,跟著田烈,快步如飛,抵達別館內府,停在一處標有光風字樣的八角小樓跟前,門口一名肩膀寬厚腰背厚實的年輕漢子,小心蹲在轎子旁邊,背起燕十三,進到前廳,放在一張柔軟椅子上,又悄無聲息退下。
除了燕十三躺臥這張,前廳還放著三張一模一樣的軟椅,分別半坐半躺著高季、張懷光和六小姐,兩張高背主椅上,坐著田家大公子田壟和二公子田樞,側位坐著楊慎成才和王吉。
燕十三忍著腰腹疼痛,勉強坐起身,問張懷光道:“懷光你傷勢如何?”
張懷光麵如金紙,卻笑著說道:“沒大礙。”
燕十三又問高季,“你呢?”
高季打起精神,“死不了的。”
六小姐接口說道:“禍害遺千年,十三你不必問了,我好得很。”
燕十三甚是欣慰,“那就好,”他沉吟了陣,“我剛剛在大牢做了個夢。”
高季笑道:“什麼夢?”
“我夢見了將軍,還有元慶,”遂把夢中情景簡要說過一遍,“你們說這是好兆頭還是壞兆頭。”
眾人心下都是一沉,不敢往深處思考燕十三的話。
四下靜寂無言,燕十三停頓片刻,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視,一字字斬釘截鐵說道:“我不管它是好兆頭還是壞兆頭,總之一句話:把元慶找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六小姐小心撐起身體,說道:“十三,有你在我們就有主心骨,元慶一定能找回來。”
王吉熱血沸騰,“金刀元慶不會那麼容易死的,他肯定還活著,在長安某處等我們去救。”
燕十三說道:“你們當中誰對昨夜情況最了解,把經過說來我聽。”
大公子說道:“昨夜情況混亂,大家都沒有跟足全程,莫如一人說一段,我們來拚湊當時情況。”
燕十三說道:“也好。”
大公子說道:“我先說,我們在別館經由分析老六傷口塗染的藥液來曆,斷定老九被關押在翡翠湖附近,於是我和高季、張懷光以及元慶去翡翠湖找人,中途四人分成兩撥,元慶和張懷光去太醫署找長孫昕問話,我和高季沿著翡翠湖附近做全方位搜索,期間我們動用了錦繡山莊在長安所有的人脈關係,甚至請到在官家衙門做捕快的熟人調派人手幫忙,將翡翠湖方圓十裏以內所有民居樓塔、乃至古跡都搜索遍,最後在段佑家宅後園附近水閘旁發現一個奇怪的洞口,麵上覆蓋有水草,底下深不見底。我和高季商量,懷疑它是所謂十八重門人間地獄的入口,為了探測虛實,我們找來軟梯,順著洞口垂落,派了個壯漢爬下洞口探測究竟,結果漢子爬下去不到一盞茶功夫就傳出慘叫聲,我們拖他上來,發現他已經給暗道的箭矢射成了刺蝟。”
高季接口說道:“至此我們越發斷定那洞口就是十八重門的入口,我遂讓小廝去太醫署找元慶和張懷光,但就在這時候,翡翠湖附近突然發生驚天動地的爆炸,跟著烈焰騰空升起,摧枯拉朽一般,眨眼工夫,周圍建築燒成了一片。”
大公子說道:“隨後一隊精裝射聲營從天而降,把我和高季包圍在中央,粗粗估算至少有四五百人,為首的漢子自稱是叫程挺。”
燕十三皺眉,問高季道:“程挺?”
高季苦澀的笑,“對,就是程挺,我從前的副將。兩人打過照麵,程挺勸我束手就擒,我當然不肯,反勸他不可為虎作倀,兩廂最終打起來,當然都有手下留情,但隨後韓瑗意外出現,拿了聖旨威逼程挺,說半個時辰內見不到我人頭,射聲營全體將士處斬,株連九族。”
燕十三說道:“數百難怪你會受傷,”又問道,“後來呢?”
高季說道:“後來懷光就出現了,”他猶豫片刻,“但是沒有看到元慶。”
燕十三問張懷光道:“懷光,你和元慶是如何分開的?”
張懷光說道:“和高季大公子分手,我和元慶先去太醫署,找到長孫昕,打探到關押九小姐的十八重門入口是在段佑家宅後園的一處古井內,兩人遂直奔段佑家宅。”
在菩提寺附近,我們遇到孝義公主和她丈夫楊再思,兩人纏著元慶說話,我看元慶氣定神閑的模樣,應付起來似乎遊刃有餘,就離開他去找大公子和高季,彼時約好兩方碰頭之後一起下十八重門。
“結果我走到段家宅院附近,聽到內府傳來刀劍碰撞聲,又有韓瑗不斷吆喝兵勇攻擊,還有高季的吼叫聲,知道他和長孫氏交上手,當下不及細想翻身躍進宅院,才發現圍困高季的都是舊時兄弟,高季陷落在連環陣中央,險象環生,大公子不是主攻對象,勉強還能應付。”
大公子說道:“張懷光一入陣,韓瑗立即兵分兩路,調分一撥人馬狙擊他,我們三人被分割包圍,我手下兄弟雖然不少,但都不方便和官家發生正麵衝突,所以先後撤退走,最後隻剩三人孤軍奮戰,”他烏亮瞳仁發出奇異光彩,“高季和張懷光不忍手刃昔日袍澤,我和這幫人卻沒有直接關係,因此這一仗打得那叫一個盡興,怪道那麼多人喜歡從軍,殺人如切瓜的滋味確實不錯。”
楊慎氣得笑出來,“大公子,我們從軍是為了報效國家,不是為了享受殺人如切瓜的滋味。”
大公子幹笑不已,知道自己說溜了嘴,也沒好意思辯解。
燕十三問道:“後來呢?”
張懷光說道:“到了後半夜,我們寡不敵眾,被射聲營打傷拿下,扔在段家宅院的地牢裏,高季和我奄奄一息,憂慮元慶,不知道長孫氏要怎麼對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