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十的早晨,王吉帶著方盒回長安,頭一件事就是去找張懷光,可是張懷光一大清早過工部等候閻立德,他撲了個空,怏怏不樂的出來,正碰上九小姐按照徐登封的吩咐在中庭散步,腰間掛著自張懷光手中取來的長條銅匙,就是那一刹那,王吉腦中冒出個念頭:要不要把鑰匙奪過來,打開方盒看看,裏邊究竟藏的是什麼樣證據?
這念頭在他腦中閃過,驚得他渾身冷汗,我在想什麼呢?這盒子連元慶都不敢打開,我貿然開啟不是找死麼?
他不敢再看九小姐,飛似的轉過身,一口氣跑到側樓的燕十三住處,走到門口,聽見徐登封和燕十三說話。
徐登封想是在檢查燕十三傷口,“最近幾天可能傷口會奇癢,因為在長新肉,你小心不可抓撓,以免引起炎症。”
燕十三問道:“這還要多久才能完全康複?”
徐登封打開一隻綠色瓷瓶,用指甲挑起一層綠色透明藥膏,輕輕抹在十三傷口處,“再兩個月樣子吧。”
燕十三大歎口氣,“真是憋悶死,足足一個月動彈不得,渾身胳臂腿腳都鏽蝕得不像樣子。”
徐登封瞪他一眼,沒好氣道:“你那是什麼話,要不是我妙手回春,你連存活都有困難,倒嫌棄康複時間長,也不過三個月功夫,要是換了別的庸醫診治你,一年都不見得能好返。”
郝貴趕忙陪笑:“徐大夫妙手仁心,人所共知,十三沒有嫌棄你醫術的意思,實在因為元慶失蹤,他身上有傷卻動彈不得,心裏焦躁,說話間少了分寸,還請多多體諒多多包涵。”
徐登封哼了聲,“我知道,否則一早和他翻臉。”
藥膏擦拭完,又裹上幹淨紗布,絮絮囑咐郝貴,“多吃多睡,少慮少煩,腰腹有很多人體要害,馬虎不得,這當口正是關鍵,息養的不好,會落下後遺症,年輕時候不覺得,等年歲大些才曉得厲害。”
郝貴連連點頭,“是是,”眼角餘光掃到王吉站在門口,驚訝笑道,“王吉,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站在門口不出聲?”
王吉勉強笑道:“剛剛才到。”
燕十三見王吉神色不對,對郝貴說道:“你幫我送徐大夫出門。”
把郝貴和徐登封都打發走,問王吉道:“東西找到了麼?”
王吉點頭,自寬袍袖口內摸出一樣金色方巾包裹的物品,抖著手遞給燕十三。
燕十三接來,解開方巾,露出內裏包裹的黑盒,饒是他久經風霜,見慣世麵,也忍不住心跳加速,“這盒子裏邊存放著能夠證明元慶是皇九子的證據……”
王吉吞了吞口水,說道:“是,可惜沒有鑰匙。”
燕十三眉峰微動,有句話幾乎就要脫口說出,卻又強行忍住,“王吉,辛苦你,懷光早間去工部,大約下午折返,你先去小息一會兒,稍後等他回來,你再詳細敘述此行經過。”
“好,”他輕籲口氣,苦笑著說道,“十三,東西交給你我就放心了,不瞞你說,我剛剛路過光風樓,看到九小姐在中庭散步,腰間掛著那把長條銅匙,彼時真是有千萬個衝動,想把她腰間鑰匙拿來,打開方盒看個究竟。”
燕十三說道:“我知道,我明白。”我何嚐不是,但我更知道,這方盒是決計不能輕易打開的。
郝貴送完徐登封回房,見燕十三手中方盒,微微眯起雙眼,才想要問那是什麼東西,有家丁在外間請示,“燕爺,長孫大人造訪別館,已經抵達光風樓,四公子讓我來請你去說話。”
燕十三應道:“知道了,”沉吟了陣,將方盒交給郝貴,鄭重說道,“我回來之前,不要離開這個房間,不要把這盒子交給任何人,明白麼?”
又吩咐王吉,“你現在去東勝坊七條橫五,找一個姓王的木匠,悄悄帶他回別館來,比照這方盒,再訂製十個一模一樣的,價錢多少不計,務求能夠以假亂真,以備不時之需。”
郝貴和王吉齊聲道:“好。”
事情都安排妥當,燕十三穿上長衣,郝貴替他收拾齊整送出門,跟著家丁行至光風樓,見到來訪的長孫大人,出乎他意料的是,眼前的長孫大人並不是太尉長孫無忌大人,而是金紫光祿大夫長孫詮大人。
他愣了有一秒鍾功夫,隨即想明白,金紫光祿大夫長孫詮是長孫無忌本家,他姐姐又是韓瑗的妻子,其人和韓瑗九成九是一條船上的人,同屬長孫無忌門下,替長孫無忌跑腿辦事是理所當然的。
長孫無忌以太尉之尊位極人臣,和無名小卒正麵交鋒角逐這種事,是不屑親力為之的。
田烈陪在旁邊和長孫詮寒暄,見燕十三進門,笑著說道:“大人,這位就是你要找的燕十三,”又對燕十三說道,“十三,長孫大人親自過別館,有要事和你商議。”
燕十三定了定神,含笑說道:“勞煩大人親自上門拜訪,小人真是愧不敢當,不知道大人是要和小人說什麼事?”
長孫詮看來年紀不過二十五六歲,笑容卻十分沉穩,讚燕十三道:“驃騎第一副將,果然沉穩有度,元慶就是鋒芒太盛,他要有你一半韜光,也決計不會落到今天地步。”
燕十三敏感說道:“大人見過元慶?”
長孫詮淡淡說道:“是,燕十三,我們也不必兜轉圈子,我今天來訪的用意,是想要你和你訂一宗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