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文章的最後提到了你記的那個小本,上麵寫著:“醫院押金不夠用了,再向同學借。”請問當時對外有欠很多錢嗎?會不會覺得普通老百姓治療癌症特別不容易?除了麵對精神上的痛苦,我們還不得不麵臨資金上的臣大壓力。
李:生活中,我們倆在金錢方麵是相對獨立的,起碼到目前為止是這樣。獨立的概念是什麼呢?各人的存款各自管,各人的負債各自還。如果發生買房、生病、投資這樣的大事,兩人再合計。現在想來,其實在一些要用錢的關鍵時候,我們倆的錢早就混一塊了,說不清了。我覺得分開管錢是分別滿足了我們倆的不安全感。事實上,老劉生病住院期間的治療費用,主要是靠他自己搞定的,我隻是負責了治療以外的一些開支。出院後維持家庭日常生活的開支也不小,我會跟同學、朋友借一些,到明年應該可以還清。
你說得對,生病住院,錢是個很現實的問題,尤其在得大病的時候,這種感覺會尤為強烈,因為這可能事關生死。
馮:現在劉老師的身體還在恢複中,家裏各種吃喝拉撒、裏裏外外,開銷還是不少,會不會覺得在大難麵前,女人的潛力會被無限地激發,可以一秒變漢子?
李:有朋友跟我說過,我是不是因為太好強了,從來沒在腦子裏設想過享受生活的樣子,所以我總是處於奮鬥、戰鬥的狀態,沒有閑下來過。這個問題,我一直在反思,現在還沒想明白。但現在的狀況確實是開銷比較大,經常要想開源節流的事,我還是繼續在戰鬥。我的人生到目前為止是一場戰鬥接著另外一場戰鬥。越是在這種狀況下,越容易把自己培養成女漢子。所以,老劉有次開玩笑就說過我簡直不像個女人,嗬嗬。其實我一直欣賞堅強、樂觀、積極、進取的人。我也願意自己是這樣一類人。如果說敢情我一直拿男人的標準要求自己,那是因為我所欣賞的男人和女人都是同一個標準。
馮:哈,咱倆都是水瓶座,貌似水瓶座的人都特別重感情,特別講義氣(順便自誇一下),但偶爾也會有小憂傷,他們會把自己的眼淚留在瓶子裏,讓別人看不到,假裝很堅強。請問,如果有一個機會,讓你向劉老師坦露抗癌期間的“心事”,你會說什麼?
李:握手,嗬嗬,我選擇不跟老劉談心事,尤其在治療期間更不會提。給患者營造一個好氛圍很重要。我偶爾會寫寫日記,尤其是心情莫名低落的時候,就自己跟自己說說話。
我:你自己就在銀行領域工作,之前沒有給劉老師上大病保險之類的嗎?
李:關於這個問題,我現在想起來都後悔,應該說是我當時的失策吧。這個問題,我想單獨寫一篇東西(見書末“請為生命上保險”一文)。
馮:你眼中的劉老師是什麼樣的?
李:他是一個很孝順的兒子,也是一個稱職的爸爸,有擔當,有責任心。另外,正如你們所看到的,他是一個堅強、樂觀、積極、努力的人。但是他不太會照顧自己(以我的標準來看),比如他一天三頓飯,頓頓吃麵條都可以,還有他不太會哄女人開心,還有很多改進的空間。
馮:會不會感覺,一家人經曆了這麼大的磨難,更能理解對方了,也更懂得包容和給予愛了?你個人有沒有“重生”的感覺?反正劉老師說自己重生了。
李:對我來說,在30歲這一年,我深刻體會了三十而立。大學以前習慣於聽話,凡事隻要聽老師和家裏的話就行了。大學和讀研那7年,我才開始在學習和個人發展上逐漸有自己的想法。工作以後,對感情有了逐步深入的認識。結婚後幾年,尤其是老劉生病後的時間裏,我經曆的事情是前所未有的,各種心理衝擊很大,但正是在一個一個衝擊、打破、重建、放下、順其自然的過程中,我能感覺到自己的內心逐漸強大起來了。我明白了,不會有別人對我的人生負責,隻有我自己。以前我習慣於尋求依賴,現在看來是內心承受力不夠,想通過依賴讓別人對我負責。現在,我覺得自己是一個獨立的人,不論是精神層麵還是物質層麵,我是一個能夠自主做決定、對自己負責、敢於承擔後果的人,同時我還應該、也有能力對我的家人負責。這是我走過這幾年來最大的感受。
我:最想感謝的人是誰?如果找幾個代表性的人物,請問你想對他們說什麼?
李:這種感謝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而且想感謝的人太多了。這個感謝的內容我想我應該放到後記裏認真地說一說。
馮:你現在有完整地看過劉老師的全稿嗎?書出來之後你應該會認真看吧?如果不小心看到了劉老師的“小秘密”,你會怎麼麵對?
李:誰都有秘密吧?這本書,我還沒有完整地看過,感覺現在還沒做好準備。我想再等等吧,等到合適的時候,等我真正想看的時候再去看。如果他敢於在這本書中真實地講述他的一些小秘密,那我會覺得挺佩服他。我喜歡真實的東西,隻要它足夠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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