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淳請回了原先莊妃跟前伺侯的貼身大宮女,如今已經在尚宮局做了司簿的雲嬤嬤。雲嬤嬤是在宮裏活成人精的老人兒了,轄製幾個王府妾室實在是小菜一碟。

從此,王府後宅風平浪靜,再也沒有人敢對我有不恭的言行。大概是思淳跟雲嬤嬤打了招呼,她不但教我如何打理王府,還教我許多後宅中的生存之道,我與雲嬤嬤相處甚好,漸漸把王府內宅打理得井井有條。

我住的辛夷榭是王府正房,王爺十分喜歡辛夷花,才命人在這水榭的前庭後院都種上辛夷樹,聽說王爺先前那位小產的侍妾也曾被他賜名辛夷,我知道了,心裏多多少少有些疙瘩,揀著王爺高興時問他此事,思淳隻是說,他已經給了那個女子豐厚的妝奩,將她遣嫁了。

我與思淳夫妻多時,看得出王爺說起她的時候,對那個侍妾隻有歉疚而並無牽掛,也就不再相問。

是夜,他又緊緊地擁我入懷,深情脈脈地叫我“心兒”。

打理後宅漸漸地順手起來,我也有了更多的閑暇,思淳的衣裳鞋襪,大多是藏著我無限情思的針線。

這一天我給他裁了一件家常的白絹長衫,他身形英武,穿白色也不會顯得孱弱,反倒更添風姿。隻是無花無飾的長衫顯得呆板,我就問他:“你喜歡什麼花樣?我給你繡在衣角上。”

思淳想了想,道:“繡朵辛夷花吧。”

我立刻叫雅紋找出繡花冊子,找出最漂亮的一朵辛夷花的花樣,繡了上去,又用金絲線在長衫上鎖了一圈兒滾邊,思淳很喜歡,也經常拿出來穿他。

不知不覺地,我就有孕了,思淳也很高興,每天都會來問我今日感覺如何。我有了身子,不能伺侯他,思淳卻仍然隻進我的屋子,這事漸漸地傳出去,皇帝就不高興了。

他覺得身為皇子應該多為皇家開枝散葉,隻顧夫妻恩愛,冷落了妾室,不利於子孫綿延。皇帝又給思淳賜下了兩位美人兒,都是沉魚落雁之容。雲嬤嬤也勸我,該適當地勸王爺到其他妾室那裏去,我也覺得好像是該這樣,可是幾次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口。

這天晚上,思淳照舊來看我,用了晚膳,又叫人伺侯洗漱更衣,一直坐在榻上沒開口的我,突然對他說道:“王爺……您,您……那個,父皇賜下了兩個美人兒,王爺……”

思淳拘著一捧洗臉水,半晌沒有說話,那水又淋淋瀝瀝地流回盆裏去了。他拿起白棉布手巾擦了擦手,走過來坐在我身邊,臉貼著我柔軟的發絲,問道:“你願意我過去嗎?”

我沒說話。

思淳撫著我日漸豐腴的臉龐,笑道:“沒關係,跟自己丈夫,還不敢說實話嗎?”

我咬著嘴唇,糾結了半日,終於,我沒理會雲嬤嬤遞過來的眼神,靜靜地搖了搖頭。

如果他不喜歡我了,去寵愛妾室,我也管不了,可是他問我,我也不會違心地把他往別的女人那裏推。

思淳明亮的笑容綻開,他吻吻我的額角,笑道:“我妻子不喜歡的事,我就不會做。”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一旁侍立的雲嬤嬤都笑了,眼裏含著欣慰,羨慕,還有一絲哀怨。

再看一眼我的夫君,他穿著白絹長衫,玉樹臨風,我一時恍若跌入了夢境——這麼好的夫君,竟然是我的!我緊緊地抱住她,生怕他跑了似的。

“王爺,你真好!”我甜甜地說,“你是這世上最好的男人之一。”

思淳眉心凝住了,似喜非喜地逗我道:“之一?難道還有旁人跟我一樣好麼!”

畢竟才十六歲,我從來都是把思淳當成我的天和地,從不對他打一句誑語,就笑道:“除了三姐夫,你就是最好的了,不過三姐夫又不是我的,所以在我心裏,你還是最好的。”

思淳突然麵沉如水,我隱隱覺得大概是說錯話了。雲嬤嬤見了,領著一屋子的侍女,退了出去,思淳整飭了一下精神,鄭重地問道:“為什麼你會覺沈大人好呢?”

我隻得實話實說,“三姐夫向三姐姐保證‘無異生子’,三姐姐都生了兩個嫡子了,三姐夫屋裏還是半個通房都沒有,聽說三姐姐的婆婆也想往她屋裏塞人,都被三姐夫給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