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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覺睡得很長,柳葉眉夢見自己的前世:一條身材嬌小通體雪白的蛇,在雪後的湖邊秘境裏穿行。它所到之處,冰雪融化,地麵露出原本的棕紅色來,有蚯蚓和螞蟻爬過的痕跡。小白蛇昂著頭,沿彎曲的堤岸靈巧地擺動身體快速前行。它想要越過湖麵爬到湖對岸去。

對岸是現世的景象。歌舞升平。有五個女子一字排開坐在岸邊,她們端坐在跟雪一樣白的白漆描金椅子上,身上的白緞子旗袍在日光下閃閃發光。她們個個懷抱琵琶,身懷絕技,美豔動人。就在她們手指輕輕觸碰琴弦那一刹那,柳葉眉忽然認出了坐中間位子上的那個女人—她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孩子來了,柳葉眉突然找到了當媽的感覺。趙春雷在見過孩子一麵之後,就到北京學習去了,剩下柳葉眉一個人來管家。生活中突然出現一個十六歲的女兒,還是讓柳葉眉感到自己身上的擔子一下子變得很重,孩子的基本生活問題,學習問題、思想教育問題,甚至日後的工作問題……這些都需要柳葉眉從長計議。身為母親她要挑起這副擔子,哪怕要獨自一人走夜路。當然,眼下最要緊的,是要給孩子在雲城找到一所合適的中學,從杭州到雲城,這一來二去的,孩子的功課可耽擱不少了呢!

這個念頭一冒上來,柳葉眉渾身上下就像著了火,她連覺也睡不著了,一大早5點鍾就醒來,窗外已有了輕微的人聲,是一大早趕去上早班的工人。

她要到一中去見校長。她決定早早起床梳洗打扮。她不知要穿怎樣的衣裝才算得體。想象中的一中校長胡潤民,應該是個穿中山裝的嚴肅老頭,戴副金絲邊眼鏡,或許還有些木訥。柳葉眉一想到要見這樣一位守舊的老校長,就決定自己也穿得保守些。

因為要去見女兒未來的校長,柳葉眉做了“隆重”的打扮,在鏡前磨蹭許久,把頭發盤上去又放下來。最後決定盤一個低低的髻,簡簡單單,幹淨爽利的樣子。

打扮好了之後,柳葉眉就決定出門了。她打電話吩咐司機把車開到門口來接她,又利用這個小小的時間差對鏡端凝了一番,拔出口紅細細塗抹,然後細抿嘴唇,使其均勻。就在這時聽到汽車喇叭響,柳葉眉挽上白色小皮包足踏高跟鞋腰肢款擺出了門。

“嫂子早上好!”

“小楊,今天穿的這一身蠻精神的嘛!”

司機正站在一旁掰反光鏡,大清早被柳葉眉這樣一誇,一下子靦腆起來,臉變得緋紅,像大清早剛剛升起的太陽,通紅明亮。

“您今天好漂亮!”

“謝謝!”

司機小楊殷勤地幫她拉開車門,她坐到副駕駛的位子上,太陽正好照到臉上,她感到神清氣爽。她已經想好見到校長該怎麼說了,她決定從自己的身世講起,從九歲時那條用硬紙折成的紙蛇談起,家門口的玩耍,戰爭爆發,父親被日本鬼子用刺刀捅死,自己變得無家可歸,孤零零一人……這些可憐的身世想想她都要掉眼淚,就不要說從她口中再複述一遍了。

汽車走在風景如畫的翠玉湖邊,司機好像有意讓她看看風景,車開得比較慢。柳葉眉想到自己今年雖然隻有三十三歲,但卻好像已經經曆了別人幾輩子的事情,閉上眼一幀幀、一幕幕全是小電影,悲歡離合比電影還要精彩。

胡校長的辦公室比想象中的要簡潔雅致,窗台上用白瓷花盆種著精致的蘆薈,牆上掛有字畫,書桌上擺放著花色雅致的大瓷瓶台燈,燈下有筆、筆筒和台曆。

他正打開杯蓋專心品茶,心無旁騖。猛一抬頭,隻見一位身材窈窕的絕色女子突然走進他的視線,讓他愣了一下。她說:“胡校長,我是本市評彈團的柳葉眉,冒昧打擾,不請自來,有些失禮了。”

她就站在他辦公桌前,像亭亭玉立的一株植物,那樣好看。胡潤民的手懸在半空中,似乎忘了蓋茶杯蓋。他說:“你是誰?再說一遍。”柳葉眉就把自己的名字又說了一遍,胡校長這才定下神來,細細打量這位女子,並問她來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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