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三個陷入一個怪圈之中,胡潤民對柳葉眉暗生情愫,夏藍悅對胡潤民頗有好感。這層關係就像一層紙,誰也不敢捅破。一天,胡潤民到柳葉眉家來做客,特意帶了張調理氣血的方子來。在電話裏說了半天也沒說清,索性親自送過來解釋一番。
門鈴響的時候,母親和張媽出買菜,留她一人在家。小孩早早就上學校去了,中午是不回來的。家裏顯得有些空。聽到門鈴,柳葉眉親自跑來開門,門一打開,就看見西裝筆挺的胡潤民站在門口,手裏拎著一包紙包的點心,笑容可掬地站在那裏,輕微有些拘謹。
“就知道是你!弄什麼方子嘛,我氣血又不虧,還特地讓你跑一趟。”“不單單隻是送方子,順便也來看看你。”
“昨天不是剛見過嘛,我們—”
柳葉眉嗔笑著把客人讓進門。她今天穿了薄淺藍羊絨衣和黑色長西褲,米色半高跟白皮鞋,人越發顯得高挑嬌俏,讓校長忍不住朝他身上多看了兩眼。
“你今天真漂亮。”他說。
柳葉眉笑道:“你們這些老夫子啊,去西方留過幾天學,別的沒學會,就學會資產階級那一套了。”
“這不挺好嘛!”
“問題是你們的讚美都是禮節性的,就像外交官去拜訪官員,吻官員夫人的手,讚美她,這一套都是程式化的東西,沒有一點誠意。”“可是……我對你是有誠意的呀!”
這話一出口,男女雙方兩個人臉都紅了。柳葉眉把他讓進屋,給他泡了冰糖菊花茶。那茶素潔沁香,色澤透亮,花朵徐徐下降,真是美不勝收。“人美,連泡的茶都這樣美!”他見她端茶過來,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背,感覺到她手背上的皮膚如絲緞一般光滑。
“別,校長,你千萬別這樣!”
柳葉眉連忙把手從他的掌心裏抽出來,可是已經有些晚了,抬頭時正看見張媽站在客廳門口看著他倆,接著,母親也走了進來。
這事就這樣從張媽嘴裏傳了出去,再加上楊細雪在單位裏添油加醋那麼一說,柳葉眉和胡校長的“緋聞”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在小城上空飛來飛去,弄得盡人皆知。柳葉眉的丈夫趙春雷從北京講習班上請假趕回來,特意來處理此事。
他是有修養的人,又有職務在身,不便把事情搞得沸沸揚揚。他愛柳葉眉,但也尊重她的選擇。他想,如果柳葉眉真的選擇別人,自有她的理由,他不會多說什麼,會選擇離婚,放手讓她去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他和柳葉眉之間雖恩愛,但畢竟性情迥異。他是一個搞政工的人,不苟言笑,連跟老婆開個玩笑都不會。在他眼中,老婆是個風花雪月之人,琴棋書畫,跳舞吟詩,風雅之事樣樣精通,自己卻像個呆木頭。
“小柳,不如我們離婚吧?”
柳葉眉從來沒想過要跟自己的丈夫分開。她從九歲起就沒了家,孤身一人長大。她多麼渴望有一個完整的家!如今她擁有了一個女人能夠擁有的一切:有地位又會體貼人的好丈夫,慈祥安靜的母親,活潑可愛的小女兒。她還想要什麼呢?她早已心滿意足。與胡校長的友情,純屬錦上添花,並不想有別的發展。柳葉眉倒覺得夏小姐和胡校長是很般配的一對,她也有心撮合他倆。
“……離婚說不定對你和他都好些。”
丈夫的一句話,好像兜頭一盆冷水,潑向沉思中的柳葉眉。聽了這話,柳葉眉倒有些氣了,心想,趙春雷啊趙春雷,你是不是非得把我跟別人“合並同類項”啊,“離婚”“離婚”,你還說順嘴了。這樣想著,正欲發作,客廳的玻璃門被人推開了,女兒氣呼呼闖進來,略帶哭腔地大聲說:“你們要離婚了?”
給孩子這樣一攪,事情倒變得平和許多,兩人連忙從沙發上站起來,一個拉住孩子的左手,另一個拉住孩子的右手,笑容可掬,左解釋,右解釋,話說得漂亮,配合默契。一人說,爸媽鬧著玩呢。另一個說,是呀是呀,在做遊戲,在演戲。在編評彈段子說故事,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孩子說:“是這樣子啊!那我就放心了!”
聽了這話,夫妻相視一笑,冰釋前嫌。離婚之事,從此不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