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維俊不高興了,“李大哥幾任總司令,還要去新兵訓練營待上六個月?我記得當年孫嶽好像也隻待了三個多月呀?”
陳安連忙解釋,“燮和大哥,不要聽她瞎說。過顯臣也是待了六個月的,孫嶽畢竟畢業於正規幾年製的陸軍學堂,底子好得很,才放寬條件的。”
李燮和根本不在意這些小事,倒是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陳少爺,聽說蘭州陸軍總醫院醫療水平在國內已經是頂尖了。我有個難友,能否介紹到蘭州陸軍總醫院醫治一二。估計他也出不起費用,就由我的薪酬裏麵代償如何?”
陳安好奇了,“是誰,值得你這麼出麵?”
李燮和有些尷尬地說,“劉師培。”
陳安愣了一會,才總算想起了這個大名鼎鼎的人物。
劉師培,真正的國學大師,但是因為與李燮和一樣名列籌安會六人之一,而導致流離失所,遭人詰難。在這個時候,劉師培正避居天津,但是既無工作又身患肺病的他,隻能是艱難度日。
談及劉師培,國內諸人都是一片惋惜不已,能夠寫出經典巨作《中國中古文學史》的國學大師,出乎意料地選擇了參與楊度帝製複辟計劃,而最終成了人人喊打的角色。
後來南方人魯迅曾經無比譏諷劉師培的為人,但是在文學講課時仍然極力推薦劉的學問,“研究那時的文學,現在較為容易了,有劉師培的《中國中古文學史》。我今天所講,倘若劉先生的書裏已詳的,我就略一點;反之,劉先生所略的,我就詳一點。”
實際上,這可能與劉師培早年是國粹學派的幹將很有幹係。當年章炳炎、劉師培等人聯合一群誌同道合之士,創辦了國粹學報,通過複興國學、保存國粹,鼓吹革命光複,反對醉心歐化。
這個曾經名噪一時的國粹派,與當年更輝煌過的光複會一樣,不少成員都有著光複漢室的思想。以至於後來劉師培願意混跡於籌安會六人之一,都是有著莫大根源的。
又是一個誤上賊船的,陳安心裏暗笑,連忙表態,“國學大師呀,每一個都是我們國家的財富。我馬上派人去邀請來此休養,不僅養病的費用,而且今後的生活費,自然都是軍政府全包了。”
李燮和臉色紅潤起來,感激地說,“關內已無我們立足之地了,所幸還有甘肅呀。”話沒有說完,眼淚忽然下來了。
眾人頓時一陣手忙腳亂,趕緊勸慰一番。
一個多月後,在天津重病纏身的劉師培,接到李燮和的親筆信後,接受了北方軍政府所謂講學的邀請,啟程來到蘭州陸軍總醫院。
李燮和、劉師培兩個難友在蘭州見麵後,不禁悲喜交集。林玉山親自出麵,在蘭州將劉師培一家老少安頓下來,並直接將大師送到蘭州陸軍總醫院複查休養。
北方軍政府布政司的柴若愚意外得知劉師培來甘後,與劉爾炘等人結伴拜訪經曆波折的國學大師,並且由教育署出麵,主動聘請劉師培為教授,無需軍政府再單立補助名單了。
隻是沒過多久,教育署又將一封劉師培親筆信轉給陳安,信中的內容著實讓陳安一陣意外驚喜。
劉師培是個閑不住的人,養病期間四處在蘭州走動,見識了很多西北風土人情。既然教育署聘請了他做教授,總覺得不做點事情對不起那些薪酬。民國初年,教授的薪酬乃是非常高的,遠高於一般的軍官,而在北方軍政府轄區就更高了。
隻是西北偏居一隅,柴若愚盡心盡力也隻是普及了初小和中學教育體係,整個教育水平最高的蘭州也沒有大學這種高等學府。總不能讓劉師培這種國學大師,去教授中學生吧。就是劉先生願意去,他講的國學經典,學生能不能聽得懂也是一個問題呀。
在信中,劉師培建議北方軍政府建立蘭州大學,他願意擔任其中的文學課教授。至於其他的課程教授,比如工程學,完全可以請徐尚武和徐士遠,自然亦或是外語,當然是科瓦爾、萊恩甚至是克勞澤等人都是完全可以的。如果有需要,劉師培願意幫助聯係一些教授級人才來甘任教。
簡直是天上掉餡餅,陳安馬上就同意了。教育署也許知道陳安肯定是願意的,竟然在信後麵徑直附了一個建校方案,隻是大學名稱改成了北方大學,出資人建議是北方集團。這讓陳安為之哭笑不得。
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劉師培的任教北方大學,不經意間培養了一大批國粹學派的忠實信徒出來,對北方軍政府轄區的政治影響不斷擴大,最終在柳石、林玉山、胡景翼、鄧寶珊等人的推動下成為一個政治性的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