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 / 3)

朋友,你了解“洗劫”、“一貧如洗”這個“洗”字的涵義嗎?

土匪搶劫難民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先是傍晚搶,漸漸發展到白天搶,光天化日之下也來搶。經過土匪多次洗劫之後,周立言這些師生們,不但身無分文,就連一點糧食和一條被褥也沒有了。一個個兩手空空,毫無負擔,反而覺得土匪也沒什麼可怕的了。

然而,他們想錯了。土匪也是貪得無厭的呀。在這窮鄉僻壤,大概缺少騾馬牛驢,所以他們搶完了東西還要搶人!先是搶女人,後來也搶男人。“搶男人幹什麼用?”這種奇事變成了難民長龍裏普遍猜測的一個謎,或日“行軍”途中一個解悶兒的話題。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周立言老師也解答不了。

“又捆走了十幾個年輕小夥兒!”王雨農邊走邊說。

“難道這兒有女兒國?”周立言已經養成了解答難民中各種難題的習慣,總想給各種怪事兒找個勉強說得過去的答案。

劉菊淡的精神病時好時犯。此時似乎是清醒的,笑了起來,“想綁架唐僧嗬,白白胖胖,肥頭大耳的,難民群裏可是一個也找不出。”

“我都瘦得皮包骨啦!”王雨農經過了多次遭遇土匪的實際“鍛煉”,膽量似乎大了一點兒,也湊熱鬧說幾句笑話,“要吃唐僧肉,千萬別綁我--除非他們喜歡吃臘肉幹兒!”

鮮於國風從來不擅說笑,現在還是用沉痛的口氣說:“別開玩笑啦。我知道土匪為什麼搶男人。日本鬼子在朝鮮,在東三省,就經常抓勞工啊!”

“抓勞工做什麼?”餘思燕問。

“抓勞工去當苦力唄!開礦,挖煤,修路,挖戰壕……幹那些最苦最累的活兒。累死了就往廢礦井子裏一扔,萬人坑!”

鮮於國風越說越氣憤,渾身直哆嗦。

“難道土匪也挖戰壕?”

劉菊淡這句話沒人答複。可是,誰也想不到,她隨便說的這句話,居然說對了。

土匪搶女人,也是搶年輕的。這倒是不言而喻的事,沒人問什麼。一次,土匪們抓了幾個年輕的女難民,當場圍在那裏挨個兒大聲“審問”:

“挑得幾多斤?”

“講!不講實話就(殺)!”

“我沒挑過東西……”

“啪!啪!”就是幾耳光,一腳踢開。

“我能挑四十斤。”

“挑不起八十斤的不要!”又一腳踢開。

“養過幾個伢崽?”

“……沒嫁過人。”

“好!這個妹子我要啦!”

“讓她自己講,願不願?”

“……”

“講!莫要怕噻,我不虧你,跟到我回屋去過生活!不賣你!”

“他屋裏有田,也不餓你!”

“莫要哭噻,等你養了伢崽,就是婆!”

有幾個女難民就這樣被牽走了。這還是命好的哩!因為那土匪是要她回屋去“養伢崽”、“過生活”。比起那些並不牽回村寨,當場被糟踏的,自然是“命好”些羅。

難民長龍不能不經過村寨。因為驛道經過村寨,繞著走就會迷路;更因為難民們大都沒有糧食了,遠離村寨就要餓死。然而,經過村寨的時候,那些團丁土匪,便要進行“雁過拔毛,龍過揭鱗”的罪惡勾當。經常是在村口以外“實施”。周立言率領的師生們,前前後後,時常傳來一陣陣女人尖厲的哭嚎聲,令人揪心扯肝,渾身冷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天亮以後,看見村口路旁被扒光了衣服的女屍,也就明白了……

在這些日子裏,難民們很難區別恐懼與饑餓之間哪一樣更難忍耐。人,畢竟是社會動物呀,所以難民們隻要見了村寨就一定要湧進去,買一些吃的東西,或者乞討一些,偷一些,騙一些,搶一些--哈哈,難民也很會搶東西咧!特別是在這風刀霜劍的嚴冬,即使主人打罵,他們也要舍著臉皮擠進農舍,圍在火塘邊烤烤身子啊!如果再能鑽進稻草堆裏去睡一夜,那可就是天堂啦。

為了不受難民群的騷擾,有些村寨還加固了寨門,在村口挖了陷阱和塹壕,埋上如刀似劍的竹簽鹿砦,甚至把一些人頭、人腿掛在進村路旁的樹權上進行恫嚇。有些村寨,派團丁出去抓一些男性難民回來,強迫他們當苦力挖坑挖壕,然後又捆在村口,逼他們向難民群喊話:“來不得呀!這個村子吃人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