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3 / 3)

懷著這麼許多的“胡思亂想”,還要遵守“每天說話不準超過十句”的君子協定,真是難壞了這位二十八歲的男子漢。

每天都想傾訴愛慕之情,可是每天都未能說出口來。怕什麼呢?他的顧慮實在多,而且越思慮越多:這不是“乘人之危”嗎?不是逼人家訂“城下之盟”嗎?一旦提出來,又遭到拒絕,還怎麼在這小小炭窯裏“同居”?哎呀呀,劉小姐實際上已經提前給我打了“預防針”--這“約法三章”的最後一條,不就是“不準胡思亂想”麼!我絕頂聰明的小姐呀。

必須遵守的君子協定還很多。這些協定都是理所當然的默契,一旦形成,就絕對不容違反。譬如:顛倒著頭腳睡覺,不看對方換衣服,不詢問屬於女人才有的那些事兒,不探索小姐的內心秘密,不說任何可能引起驚慌或猜疑的話……隨時隨地,甚至睡夢之中也嚴格遵循著眾多的規矩,鮮於國風與劉小姐共同創造了一個小小的君子國。在炭窯裏“同居”三個多月,始終不越“雷池”一步。

這些事,如果說給周立言聽,他一定會斥之為謊言。其實也無須向任何人作解釋。隻不過鮮於國風已經在劉菊淡心中塑立了一個正人君子的形象,永遠不會淡忘的美好記憶。同時,在劉菊淡的護理下,他的身體也逐漸康複了,雖然右胸還嵌著一粒子彈。

春回大地,天氣漸暖。打狗河穀的野草變綠了!河水潺潺,劉菊淡已經開始下河洗頭、洗腳、洗衣服。她的頭發又濃密地生長起來,有三寸多長,既不能梳辮子,也無須剪短--大概經過百萬難民的“洗劫”之後,這方圓數百裏的村寨大傷元氣,連土匪也絕跡了。劉菊淡的膽子隨著苦難的磨煉而增大,竟然敢獨身下河洗澡。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青翠的蘆葦叢中,她看著、洗濯著自己的女兒身,不免產生一番或幾番惆悵……何處是歸宿?

雖然不見了團丁土匪,但是,隨著春暖,另一個威脅出現在打狗河穀--眾多的死屍開始腐爛、發臭,細菌和蒼蠅大量孳生,一場瘟疫即將來臨了!

幾場春雨,也徹底毀滅了那片廢圩裏埋藏著的“可食之物”。連河水也是不潔的……

“咱們走吧!把這點幹淨的糧食都帶上。”

“對,把鼎鍋也背上。沿途不能喝生水。”

二人離開炭窯,剛剛走上古驛道,就遇上了奇怪的事情。“咱們轉向了嗎?”

原來,古驛道上又出現了一些難民。他們不是奔向獨山,而是從獨山那邊往回走。

“請問,你們怎麼往回走哩?”

“鬼子兵已經占了獨山啦!”

“往回走……就沒有鬼子?”

“誰知道呢?別問啦……反正不能坐下來等死!”

鮮於國風和劉菊淡遇上了真正的難題。反正這次不能再返回炭窯了。那又到哪兒去呢?

他倆坐了下來,燒了一點水喝,這才發現自己過了三個多月與世隔絕的日子,迷失了方向,喪失了目標,代價是慘重的。

滯留在遍地屍臭的打狗河穀裏,無異於等死。再去尋找什麼村寨嗎?那些團丁土匪殘暴的罪行曆曆在目……。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嗎?“鮮於,咱們成了井裏的青蛙啦……”

“不!菊淡,半夜裏我聽見過火車響!”

“我也聽見過。可那是鬼子兵……”

“不怕……咱們必須到鐵路邊上去,才能打聽到整個的形勢!才能決定下一步往哪兒去。”

“好吧,我聽你的。男人總是有主意的。”

“走!能聽見火車叫,這兒離鐵路就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