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豐盛的佳肴,別說在柳州,就是在耒陽也沒嚐過。鮮於國風甚至說,有幾個菜從來沒吃過,便請劉菊淡給講解烹飪方法。賀家請客相當講究,廚師挑來的兩擔食籠裏,還有一張紅紙正楷寫好的菜單。劉菊淡按照菜單講過糯米藕的作法之後,鮮於國風偏偏要問那甜酒是怎麼釀造的,這可把劉小姐難住了。
“釀酒要有酒釀……”
“酒釀是什麼?”
“就是……一種酒藥。”
“釀酒還用藥?”
“就是酵母,蒸饅頭也用麵肥呀!”
“晤,有了酵母,又怎麼做呢?”
“可能還要蒸吧……”
“不對!我見過蒸高粱酒的,那是燒酒,蒸餾。今天喝的是甜酒、米酒!”
“這……我可說不上來啦。”
鮮於國風打破砂鍋問到底。劉菊淡喝著甜酒,臉蛋緋紅,推著章校長來解答難題。可惜章校長也答不上來,“趕明兒請教大管家吧!”
鮮於國風也很強,又開始追問泥鰍豆腐的做法。這更是個大難題了--如果沒有菜單,這五個人連它的名稱都叫不出來。
後來,萍萍專門去問過大管家,經他一說,嚇了一跳,原來這泥鰍豆腐的做法相當別致:從水稻田裏捉來了活泥鰍,先放到淨水缸裏養半個月,讓它把肚裏的“泥”吐光;將一大塊豆腐放在冷鍋冷油裏,養幹淨了的活泥鰍也放進去七八條,然後慢慢加火加溫;鍋裏的油漸漸熱了,豆腐還是涼的,泥鰍此時便使出它那鑽泥巴的絕技,從四麵八方拚命鑽進豆腐裏邊去,躲在裏邊死也不肯出來。等這塊豆腐被油炸得四麵焦黃,泥鰍也就熟在裏邊了,然後切成豆腐片,許多小段的泥鰍肉便“鑲嵌”在豆腐片裏,再蘸著醬油和辣椒,真是外焦裏嫩,既好看又好吃!
現在,他們吃著這鳳凰山寨的風味菜,人人納悶兒,誰也猜不出這泥鰍肉是怎麼包進豆腐裏邊去的。章樹人乘著酒興說,“這道大菜,不但放到北京、上海,就是放到倫敦、巴黎去,也會大大出名呀!”
這頓美餐足足吃喝了一個多鍾頭,個個酒足飯飽,全都打開了話匣子。
“這是一頓團圓飯!南方話叫做打牙祭,文縐縐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是用魚肉祭牙呢?還是借好吃喝來祭天?”
劉菊淡的話特別多。她隻覺得甜酒好喝,酒糟也好吃,一點兒也不辣、不嗆嗓子,甜中略帶酸味兒,就放量喝了兩碗帶糟的甜酒,卻不知道此種米酒頗有後勁兒。此時,酒勁兒漸漸上了頭,臉蛋兒緋紅,眼睛水汪汪的顯得更明亮,嘴邊的“哨兵”也溜掉了,直想說話,搶著說話,自己提出的問題自己搶著回答。
“我看打牙祭就是祭牙!為什麼要祭天?老天爺有什麼功勞?老天爺對咱們扶輪中學有什麼恩德?我敢斷定老天爺已經死了!死屍也被狼吃了,什麼也沒剩下。所以,咱們隻需要祭牙,祭祀咱們自己的上牙和下牙!”
鮮於國風也處於興奮狀態,“劉小姐真是個勇敢的青年!有學問,分析打牙祭很有哲理。而且,我敢作證,劉小姐的上牙和下牙都很厲害--活活咬死了一隻狼!所以,狼隻能吃老天爺,劉小姐卻能吃狼!”
劉菊淡又把話搶過來,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咬狼脖子和後來剝狼皮、吃狼肉的故事。講得大家十分開心,好象剛才吃的不是臘肉而是狼肉。
萍萍同樣喝多了甜酒,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自己吃掉了那隻可愛的小白鵝,感到對不起劉菊淡--她經常在龍江裏給小白鵝刷洗羽毛……也滿臉通紅地說:“我不勇敢,我最沒出息,我吃了大家的朋友小白鵝……我一定還給大家十二隻鴨子!劉老師,原諒我吧!”
直到現在,劉菊淡才知道可愛的小白鵝不在了,而且是被萍萍吃掉了,她傷感地說:“就算我原諒你,小白鵝真正的主人餘思燕也不會原諒!”
萍萍哭了起來。與其說是哭小鵝,倒不如說她是想起了餘思燕、哈玉、許濟、李思穗這些同情過和幫助過自己的姐妹。她這一哭可不得了,五個人的“團圓飯”全都噎在心口,頓時變成了一塊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