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從娛樂城裏出來,他們一起回到莫姣的住處時已是夜裏十二點。他一直在逃避回家的那一刻,此時終於如願以償。這個時候回家已經太晚,蔣玲早就睡了;方文不會有事,要有事的話,蔣玲早就打電話來了。一般說來,過了十二點他就不回家了,事後他可以對蔣玲說,在某個朋友家住了一晚。他不知道蔣玲相不相信,不過他不在乎。當他這麼應付她的時候,她並沒有說什麼。所以他用不著自尋煩惱,去猜測她會不會相信。他並不是不愛她,隻是對她的愛和對莫姣的愛不一樣,兩種愛是不一樣的。蔣玲像他的家裏人,她高不高興他不是那麼在乎。誰也不怕惹家裏人不高興,反正都是一家人,即使不高興也要生活在一起,在同一個鍋裏吃飯。莫姣卻是他的情人,他要想盡一切辦法讓她感到快樂幸福。他決定留在莫姣身邊,陪著她總是令他感到愉快。這種愉快非同一般,像是喝了一點酒,但又不多,處於似醉非醉之間,這個時候,人最放鬆,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休息。他經常對莫姣說,她是他的休息站,是氧吧。

他們從來不談論將來,假裝將來已經被設定好,就在不遠的地方等著他們。為了逃避這樣一個永遠不會談起,卻永遠存在的主題,他們用zuo愛來打發時間。他們沉浸於肉體的歡愉中,看不見過去也看不見未來。然而,他並非總是那麼快樂,特別是在想起蔣玲的時候;他的心被內疚所糾纏,好比一條蛇,一圈一圈地纏住了他的身體;感到某種東西從身上消失了,不見了,飄得無影無蹤,但卻並不清楚是什麼。

他想逃避,逃避家庭責任和束縛。然而,他逃得越遠,所有的一切,就越是像一根繩子,不住地把他往回拽,讓他處於矛盾的兩極搖擺不定。

莫姣正在浴室裏洗澡,剛脫下的衣服和涼鞋扔了一地——所有的衣服,包括打皺褶的長袖衫,緊身褲和內衣內褲。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流水聲。房間裏又悶又熱,他解開襯衫的第二粒鈕扣,接著是第三粒,他喜歡在莫姣麵前袒露胸懷,這帶給他一種無拘無束天馬行空般的感受。今天,他穿的是一件灰色的襯衫,莫姣送他的,她說他穿這件顯得年輕。可他一直認為自己不老,已經四十多歲的人了,可仍像小夥子一樣有精神。自從認識莫姣以後,他覺得自己更年輕了,每天心情愉悅舒暢,折磨了他好幾年的腰疼和頸椎疼的毛病,也奇跡般地自行消失。愛情使人永葆青春。他開始做各種運動,和她一起遊泳、滑旱冰,有時打打網球。誰能指責他呢?他想要的不過是快樂、健康、輕鬆、愜意的生活。這有什麼錯?人活著不就是為了這個?難道要他這樣一個不到五十歲的人去過七十歲的人才會過的生活?

莫姣光著身子從浴室裏走出來,身上還滴著水,像一隻出了水的鴨子一樣有些賣弄地晃動著身軀,把身上的水珠甩掉。她走過來坐到方宣對麵的大紅色沙發上,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她的頭發又黑又亮,在燈光下閃閃發光。她把頭發向後一甩,叉著腰看著方宣問:“你今天怎麼了?一言不發。我惹你了嗎?”

“你當然沒惹我,”他說。

然後不知為何又突然高興起來,坐到她旁邊。

她的皮膚被太陽光曬得呈現出棕色,牙齒在膚色的襯托下顯得很白。他覺得她完全可以去做牙膏廣告,並奇怪為什麼一直沒有人發現她,把她捧為明星。不過他還是因為莫姣隻屬於他一個人而暗自得意。她是他的,隻屬於他一個人。他用手去觸摸她的肩膀,如同觸摸著自己的青春,如同青春的花朵正在指間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