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性同而材傾,則相援而相賴;性同而勢均,則相競而相害
原文
夫人情莫不趣名利、避損害。名利之路,在於是得;損害之源,在於非失。故人無賢愚,皆欲使是得在己。能明己是,莫過同體。是以偏材之人,交遊進趨之類,皆親愛同體而譽之,憎惡對反而毀之,序異雜而不尚也。推而論之,無他故焉。夫譽同體、毀對反,所以證彼非而著己是也。至於異雜之人,於彼無益,於己無害,則序而不尚。是故,同體之人,常患於過譽;及其名敵,則鮮能相下。是故,直者性奮,好人行直於人,而不能受人之訐;盡者情露,好人行盡於人,而不能納人之徑;務名者樂人之進趨過人,而不能出陵己之後。是故,性同而材傾,則相援而相賴也;性同而勢均,則相競而相害也;此又同體之變也。故或助直而毀直,或與明而毀明。而眾人之察,不辨其律理,是嫌於體同也。
——劉邵《人物誌·七繆第十》
譯文
追求名利、逃避禍害,這也是人之常情。人們之所以能夠成名得利,原因在於自己的優點和長處得到了肯定。人們在成才道路上之所以受到損害是因為自己的不足之處沒有得到正確的評價與對待。因此無論是賢明之士還是愚鈍的人,都希望自己的長處能夠得到正確的評價和肯定。最能了解自己的優點和長處的人,莫過於與自己類型相同的人了。所以偏才的人在交往遊曆或在仕途上進取的時候,都喜歡親近與自己類型相同的人,並對其大加讚譽。同時,他們又憎恨厭惡與自己類型相反的人,並對其加以詆毀,對於那些既不與自己相同,也不與自己相反的人,他們隻將其排列起來,不加以推崇。推而論之,出現以上的種種情況並沒有別的原因可言。人們讚許和自己類型相同的人,詆毀與自己類型相反的人,隻是為了證明對方是錯誤的,並表明自己才是正確的。至於那些既不與自己相同,又不與自己相反的人,對他無益,對自己也無害,於是人們隻是把他們按順序排列起來,並不加以推崇。因此,類型相同的人當中,就常常存在過分讚譽對方的有害現象,等到雙方在名聲上勢均力敵的時候,他們就相持不下,誰也不願甘居人後。所以性格直率的人性情激昂,喜歡那些以正直待人的人,而不能忍受別人的攻擊。性格外向的人情感外露,喜歡那些全心全意對待別人的人卻不能接納別人的直言。追求功名的人喜歡那些熱衷於當官的人,卻不甘心處在超過自己的人的後麵。因此,人們如果本性相同而才能有別,就會互相依賴,互相幫助,如果本性相同而才幹能力勢均力敵,就會互相競爭,互相陷害,這些現象是類型相同的人當中出現的不同變化。所以人們有時候幫助正直的人,有時候卻又陷害他。有時候讚賞明達的人,有時候卻又詆毀他。一般人在考察人才的時候不能分辨其中的奧妙,這是由於在品評人物時對相同類型的人不易做到區別對待而產生的疑惑。
縱橫家智慧故事
“人們如果本性相同而才能有別,就會互相依賴,互相幫助,如果本性相同而才幹能力勢均力敵,就會互相競爭,互相陷害。”縱橫家之祖鬼穀子還有兩位軍事上極其出色的徒弟,孫臏和龐涓,這兩位的故事就是這句話最好的詮釋。
孫臏和龐渭是同學,拜鬼穀子先生為師一起學習兵法。同學期間,兩人情誼甚厚。有一年,當聽到魏國國君以優厚待遇招求天下賢才到魏國做將相時,龐涓再耐不住深山學藝的艱苦與寂寞,決定下山,謀求富貴。孫臏則覺得自己學業尚未精熟,還想進一步深造;另外,也舍不得離開老師,就表示先不出山。
龐涓到了魏國,見到魏王。執掌魏國兵權,打了不少勝仗。這期間,孫臏卻仍在山中跟隨先生學習。他原來就比龐涓學得紮實,加上先生見他為人誠摯正派,又把秘不傳人的孫武子兵法十三篇細細地讓他學習、領會,因此,孫臏此刻的才能更遠遠超過龐涓了。
龐涓妒忌孫臏的才能,他居心不良,安排了一條陷害孫臏的詭計。他向魏惠王(魏國國君)舉薦孫臏,魏惠王很高興地派人請來孫臏,共議國事。孫臏的才華處處顯露出來以後,龐涓在魏惠王麵前誣陷孫臏私通齊國謀反。魏惠王大怒要殺孫臏,龐涓又假意講情,結果孫臏被治了罪,剜掉了雙腿的膝蓋骨,成了殘廢。後來孫臏知道了這是龐涓的詭計,一怒之下,燒掉了即將寫成的兵書,裝成瘋癲,麻痹龐涓,再設法逃脫虎口。恰好齊國的一位使臣到魏國辦事,偷偷把孫臏藏在車內,混過了關卡,帶到齊國。齊國國君十分敬重孫臏,拜他為軍師,以後龐涓孫臏各為其主,鬥兵鬥誌的故事就家喻戶曉了。
§§38. 人所處異勢,勢有申壓
原文
夫人所處異勢,勢有申壓。富貴遂達,勢之申也;貧賤窮匱,勢之壓也。上材之人,能行人所不能行。是故,達有勞謙之稱,窮有著明之節。中材之人,則隨世損益,是故,藉富貴則貨財克於內,施惠周於外;見贍者求可稱而譽之,見援者闡小美而大之,雖無異材,猶行成而名立。處貧賤則欲施而無財,欲援而無勢,親戚不能恤,朋友不見濟,分義不複立,恩愛浸以離,怨望者並至,歸非者日多;雖無罪尤,猶無故而廢也。故世有侈儉,名由進退。天下皆富,則清貧者雖苦,必無委頓之憂,且有辭施之高,以獲榮名之利;皆貧,則求假無所告,而有窮乏之患,且生鄙吝之訟。是故,鈞材而進,有與之者,則體益而茂遂;私理卑抑,有累之者,則微降而稍退。而眾人之觀,不理其本,各指其所在,是疑於申壓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