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血櫻六子(2 / 3)

],芳姿豔態妖且妍。然而,也如白紵舞,她身法由緩至急,一如自九天降落的火鳳凰,無聲在擂台上燃起了熊熊烈火,看得在場人士均全身緊繃,忘了呼吸。雖說如此,她卻無一招擊中要害,像一隻正在和小老鼠玩耍的貓。豐城打得滿頭大汗,卻麵色發白:“這……這是什麼邪功?”

“蜉蝣輩焉知龜鶴年,豐掌門還是別多問。”說這話時,雪芝連大氣也不喘一下,卻已揮刀十六次。

“莫非這是……‘三昧炎凰刀’?!”

雪芝隻是笑,不答話,反倒加深了豐城的恐懼。

沒錯,她修成了“三昧炎凰刀”。這些年,穆遠和雪芝分別修成“滄海雪蓮劍”和“三昧炎凰刀”。其實,重蓮早已告知過穆遠修煉條件:將重火宮所有心法都修至頂重,而且刀用陰內力,劍用陽內力,交錯使用。這樣修煉發揮的效果,隻領悟皮毛,便已笑傲武林。也正因如此,重火宮又輕鬆回到武林霸主的地位。重雪芝不曾問過穆遠,為何他不提早告訴自己,她隻知道,用這炎凰刀,她可以殺人。

是人都看出來了擂台上的氣氛不對,但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難道宮主打算下毒?”朱砂看了看琉璃,“可是,她和豐城交過手,若查起來,人家定會懷疑她。”

琉璃無奈道:“宮主做事欠考慮,我已習慣。即便她現在在台上斬了豐城的腦袋,我也不會吃驚——呃,下雨了?”

他摸摸自己的頭,有液體落在自己的頭上。他看見了朱砂等人驚愕的表情,又看看手心——黏稠的鮮血順著手心滑落。他隨眾人再次回頭,隻見擂台上,雪芝持刀的手高高舉過頭頂。寬大的紅色衣袖滑落至肩,露出雪白的手臂。她頭頂刀光閃閃,未沾上一點鮮血。可是,她對麵站了個無頭人,頸處鮮血火花般四處飛濺,下了一場血紅的大雨。

“啊,我手一滑,就……”雪芝故作驚訝地收刀,後退一步,“豐掌門的頭呢,誰看到豐掌門的頭了?快快裝回去。”

不過多時,人群開始湧動,中間傳來女子的尖叫聲。豐城的頭顱皮球般被人們拋來拋去。那顆頭顱上,神情依然驚恐。隨後,擂台上,豐城的屍體轟然倒下。

這一日,很多人都知道雪芝會殺人。包括柳畫、釋炎、林軒鳳、奉紫還有重火宮的部分弟子。但是,沒人知道豐城的撤瑟方式竟是這樣。全場混亂中,人群裏傳來白曼曼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不——!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殺了重雪芝!她這個人盡可夫的小賤貨,她這個惡貫滿盈的女魔頭——”

雪芝站在高高的擂台上,看見白曼曼一身華衣,跪在地上吼叫,金釵珠玉狼狽地落了滿地。白曼曼身邊的奶娘,還抱著豐城剛滿月的兒子,她咂咂嘴,搖了搖頭,卻不覺得後悔。

“阿彌陀佛。”釋炎站出來,閉眼道,“雪宮主,今日你在少林殘殺豐掌門,應自知後果……”

“重、重雪芝——你瘋了?”慈忍師太語無倫次地道。

林軒鳳道:“雪芝,無論你和豐掌門有何過節,你也不應該——造孽啊。”

雪芝背對著重火宮的人,擊掌三次。海棠端著一個盒子走上來。雪芝將盒子放在擂台中央:“諸位理應知道,豐城登上掌門之位,是因他的兄長豐業暴斃,方才取而代之。而這害死豐業、強娶逼死嫂子、挑斷侄子手筋腳筋、在其成年後將之殘忍殺害的,也是豐城。這些都是重火宮找到的罪證。這些年,豐城與邪教勾結,出賣華山的事也做了不少,他甚至還偷學邪功,在華山的地下通道中存有大筆金銀珠寶,妄圖東窗事發,便攜妾私逃。若諸位武林豪傑對我今日所作所為仍有所不滿,請隨時來重火宮討伐,我必親候大駕。”

實際上,豐城做過怎樣的壞事,這武林究竟會變成什麼樣,重雪芝一點都不在乎。隻要她願意,在釋炎默許的情況下,也可以讓豐城死得神不知鬼不覺。她之所以要去調查這些事,不過是想讓豐城身敗名裂,更淒涼一點而已。仲春四月,繁紅嫩綠,花香早已將血腥味覆去。各大門派已派人著手調查豐城背景。兵器譜大會繼續進行,圓滿落幕。大黃武籍榜上沾滿了鮮血,很快又被少林弟子揭下去,換上新的。第一名是重火宮的“滄海雪蓮劍”,後麵緊跟穆遠的名字。

白曼曼跟著奶媽走到雪芝麵前,無視旁人的目光,用虛脫的聲音說道:“我不管你殺豐城究竟為何,我不管他做過什麼,做錯什麼,他是我的丈夫,他才從喪子之痛走出來,我們才有了孩子,你便讓我丟了相公,讓孩子丟了父親。重雪芝,你今天若不殺了我和我兒子,以後我們將不惜一切代價,向你索命!”

最後幾個字,她說得咬牙切齒。雪芝撐著下巴,嘴角微揚:“隨時奉陪。”

那孩子看見眉目如畫的雪宮主,睜大雙眼呆了很久,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如此可愛,如此純真,好像剛才身首分家的隻是一棵樹,或者一個玩具。在這會場上,除了這什麼都不懂的孩子,無人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她。白曼曼走後,再看看四下沉默散開的人們,還有一雙雙惶恐的偷瞄目光,雪芝突然想起穆遠曾說過的話,她輕輕笑了:“穆遠哥,你曾經答應過我的事,真的做到了。”

“什麼事?”

雪芝搖搖頭,褰紅裙而起,離開坐席。兵器譜的大紅大黃榜上,字體未變,墨跡猶新,血跡也行蹤杳然。如此嶄新,與過年貼的喜慶窗花,並無不同。那記憶,似乎已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時候,她還不認識上官透,甚至還不認識小涉。夏輕眉還是一個溫柔多情的少年,原雙雙還是一個挑剔刻薄的中年美婦。而她,隻是一個有些憤世嫉俗又充滿憧憬的小姑娘。那時她那麼討厭奉紫,卻又忍不住一次次看她,偷偷地羨慕她。那一年,她對世事一無所知,在她的眼中,天下是廣闊新奇的,如早春三月的陽光。那一年,上官透出現在英雄大會上,那超凡脫俗的淺淺一笑,深深刻印在她少女的記憶中。

那一年,在英雄大會上,重火宮吃了很多虧。但是,穆遠的一句話,令她振作起來:給我十年,我還你一個當年的重火宮。

不管是否滄海桑田,不管這中間她犧牲了多少,失去了多少。重火宮,終究是回來了。

如今,她的第一個目標已經完成,卻不能立刻殺釋炎。殺了釋炎,“公子”便會很難對付。雖然完全不清楚公子的底細,但雪芝深知,要與此人對抗,不亞於陷落刀山火海。這人手中掌握著的人命,不計其數,釋炎、上官透、柳畫、豐城等人的性命,均任他擺布。所以,和“公子”對抗等於拚命,甚至送命。

一直以來,“公子”的身份都是個謎。雪芝隻知道兩點:一,他暫時沒有除掉自己的打算。二,他通過釋炎,操縱少林、華山。

雖然“公子”的武功很可能比雪芝認識的任何人都高,且一點線索都沒有。但隻要是兩個人知道的事,便不算秘密。隻要有人知道釋炎的行蹤,他便不算無跡可尋。

接下來要做的事,是等待英雄大會。因為,“蓮神九式”有一個不算缺點的缺點:修煉這一武功的人,在陽光下和體熱時,能將功力發揮到極致,但同時也會難以控製內力。英雄大會,釋炎必然會參加。雖說英雄大會不限製武功招式的路數,但他也不會傻到用“蓮神九式”擊敗對手。他還會努力隱藏這一邪功的內力。以釋炎的功力,不是做不到的。但是,任何人在長期的搏鬥下,都會忍不住使用自己最擅長的招式。十月正是秋陽高照的時節,若到時天氣夠好,讓釋炎暴露真實內功,勢在必得。隻要釋炎暴露了內功,全武林必討伐之。那時候“公子”是誰,也不難知曉。

隻是,要與他深厚的內力長時間搏鬥,便是一等一的高手,也很難做到不兩敗俱傷。唯一的可能性,是雙方刻意延長比武時間。釋炎不是傻子,不可能被人白抹了油嘴。除非有致命的威脅或者誘惑。在雪芝看來,釋炎就是個怪物,並無太多想要的東西——除了自己當一個兒子的娘。同時,還得找個孩子的爹陪他玩這遊戲。

她大概知道該怎麼做。

兵器譜大會結束後,雪芝和眾人一起下山,準備上馬車,回重火宮。雪芝踏入車門時,突然看到山腳光明藏河旁,走來兩個人。原隻是不經意瞥那倆人一眼,卻禁不住再次回頭——其中一個一身青衣,頭戴黑色鬥笠;另一個身披大氅,垂落的絨毛帽簷,將半張臉都蓋住,隻露出挺拔的鼻尖。對於戴鬥笠的人,人總是會下意識多瞧幾眼。可是,雪芝看他們的原因卻不是鬥笠。而是這樣的情景。如此春色,山腳又有飄落的櫻瓣。是剛下過一場紅白相間的大雪嗎,櫻樹上盡是細碎的花瓣花朵。而光明藏河明媚湍急,吞沒了所有人的腳步聲。

不由自主地,她記起當年蘇州岸旁的往事。上官透一臉閑逸,仲濤卻從來閑不住,繞著圈圈轉悠。上官透搖著扇子,勸他靜下來坐坐,賞賞景,喝喝酒。仲濤說肚子餓還賞景,一個太陽有什麼好看的,想餐風飲露、成仙飛升嗎?上官透隻道:“狼牙兄,其實閑來忘卻江湖事,買個扁舟,半斟佳釀,周旋江北,曆覽江南,何嚐不歡快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