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屍長老(2 / 3)

塗小姐聽著,忍不住打了個嗬欠,說:“你們這個軲轆村神神秘秘的,說不定有什麼秘術或者密道,讓你舅公逃走了呢?”“不對,老爹是被這屋子的附身鬼抓走的,它們把他帶到祖墳裏去了。”老三李利東從外麵走了進來,跟在後麵的還有李家的一大幫子人。其中,昨日那個穿著黑衣的甕婆也在人群裏,她今天沒有戴黑紗,露出一張慘白而瘦削的臉。塗小姐細細觀察著這個甕婆,發現她長得挺顯年輕,白皙的皮膚,細長的柳葉眉,一雙似笑非笑的丹鳳眼。如果不是總拉長著臉,應該是個大美人。

“甕婆大人說,父親陽壽已盡,昨日被家宅的附身鬼帶走了。”老大李利國語氣鄭重地宣布道,“甕婆大人雖盡力驅鬼,但老爹命中自有劫數,天命難違。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算是解除了爹的痛苦,大家都要想開點。一會兒,甕婆大人會在家中作法,趨吉避凶,讓附身鬼的靈魂得到安息。”

一番話說得頭頭是道,眾人都無話可說。隻有老四李利民站了出來:“這世上哪有什麼鬼神?老爹好端端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這怎麼可能?肯定有詐!”

“老四,我們大家都親眼目睹,那個長得像黑白無常的東西把爹爹帶進墳墓裏去了!”李利國不明白四弟為何會對如此顯而易見的事情生疑。

“就是啊,如果不是鬼怪作亂,老爹自己怎麼能從上了鎖的屋子裏出來呢?”老三也幫腔道,“當時我就感到有一陣妖風吹過,大概就是那隻鬼把老爹帶出去的動靜吧。”

“我也感覺到了。”二嫂孫芳搶白道,“那隻鬼一定是帶著爹爹從牆上鑿開的那個洞溜走的。”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什麼鬼神。”李利民固執己見道,“我爹是抗美援朝的英雄,怎麼能這樣不明不白就沒了。塗小姐,你不是專門破解奇怪案件的記者嗎?你說說看,這件事情是不是很可疑?”

“小兔子”突然被點名,一時腦筋轉不過來,支支吾吾道:“嗯嗯……沒錯,這事兒確實很奇怪。也許是有人用詭計把李老先生從密室中偷運出來,然後帶到墳地,挖開墳墓,把他推了進去。這很可能是一起謀殺!”

朱先生聽了這話,嘴角微勾,忍不住想要讚歎塗小姐胡思亂想的能力,但隨即他又沉下臉來,似乎想到了更為可怕的事情。“舅舅們,俗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昨天晚上,雖然我們親眼目睹舅公跌入墳墓中,但這並不表明他已經死亡。我們不能就這樣糊裏糊塗地給舅公開出死亡證明啊!”

“那你的意思是……”老三眯著眼睛偷瞄朱先生。

“我覺得,我們應該挖開墳墓,看看裏麵究竟有沒有老爹的屍首。如果沒有的話,老爹說不定還好端端地活在別處呢。”老四說出了一部分人的心聲。

“你們想挖開祖墳?”一直沉默的老二終於坐不住了,“那可是大逆不道的事啊!祖墳連接著家族的氣脈……可是要壞事的。”

“是啊,是啊,這萬萬不能!當初就是因為老屋拆遷破壞了祖墳的風水,你嫂子才變成這副瘋癲模樣,老爹才招來這場殺身之禍。現在,你們又要挖祖墳,難道都不要命了嗎?”老大整張臉皮都皺了起來,語氣中滿是焦急和恐懼。

“大哥,不要再迷信了!拆遷房屋不可能導致人變瘋、被殺……這完全不切實際。”李利民拉住老大的手臂,大聲地說,“老爹現在生死未卜,就像外甥說的,死也要見屍!無論如何,我們都應該挖開祖墳看個究竟。”

老大被這番話說得啞口無言,隻得小心翼翼地望向甕婆。隻見那甕婆始終板著一張麵孔,慘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聽到這裏,她的鼻腔發出一聲輕輕的“哼”,然後頭也不回地從人群中走了出去。

開墳見屍

軲轆村是一個英雄村,當年村裏麵 20名年輕小夥雄赳赳氣昂昂地跨過鴨綠江,參加朝鮮戰爭保家衛國,省政府授予了“英雄輩出”的榮譽稱號。而李福寬是當年唯一一個活著回來的戰鬥英雄,多次受到國家、軍隊和地方政府的接見、表彰,村民都很敬重他。這次他離奇失蹤的消息一傳出,就在村民中引起了很大反響。之後他的兒子們又說要挖開祖墳尋找他的屍首,一時間,李家的事在軲轆村傳得沸沸揚揚。

“小李啊,你們不能這麼做,這可是要遭雷劈的啊!”

“你爹如果泉下有知,絕不會允許你們這麼幹的,你們這群不肖子啊!”

“老李這一死,他們家可真就完了。老李可是他們的搖錢樹啊!”

“李家的氣數看來真的是盡了。你看他們家,媳婦瘋了,老子死了,一幫兒子全是蠢蛋。他們居然要挖祖墳,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聽說李老伯失蹤得很離奇,是像煙一樣從牆上的洞裏穿出去的,而且還跟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一起掉進了墳墓。依我看,挖開來看看也好,萬一李老伯真的在裏麵待著呢?”

挖墳那天,墳地周圍擠滿了人。村民們懷著各種心態,來看這場不肖子孫刨祖墳的好戲。負責挖掘的是老三和老四,倒黴外甥朱先生在旁邊幫他們運土。天氣很熱,沒挖多久,幾個人已經汗流浹背了。在一旁看著的老大、老二夫婦還有塗小姐也熱得滿頭大汗,不停地拿手帕或紙巾擦汗。

大概挖了半個多小時,褐黃色的泥土中露出了白色的東西,看起來像是人骨。老四跳下坑,扒開泥土取出來,居然是一根人類小臂的尺骨。當下村民們都喧鬧成一片,有害怕尖叫的,有議論那是祖先屍骨的,還有帶著小孩離開的。

他們繼續掘開表麵的鬆土,隻見一副完整的骨架露了出來,上麵還沾著些沒有腐化的衣服碎片。“這衣服好像是你爹的……”二嫂孫芳指著那衣物碎片低聲對老二李利華說道。

一直沉默寡言的李利華走過去,蹲下身子仔細查看那副白骨。突然,他的身子震顫了一下,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刺激:“爹爹曾經摔傷過左腿,這條腿上就有斷骨的裂痕。”他指著那副白骨的左腿,手指都在微微發顫。

圍在一旁的村民們紛紛議論起來,這具屍骨從身形來看,的確跟李福寬很相近。但是,昨天才剛剛失蹤的人,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就化成了白骨?

這時,老四李利民站出來,斬釘截鐵地遏製了謠言:“這絕不可能是爹的屍首。即使老爹真的死了,屍體也應該是有血有肉的,一天之內不可能化成白骨。”

於是,他們繼續往下挖。可是,本來還比較鬆軟的泥土變得越來越瓷實,顏色也越來越深,似乎已經變成了黏土,難以鬆動。朱先生上前查看了一下情況,說:“奇怪,這下麵的土看起來都是有年頭的了,而且沒有近年被鬆動過的跡象。再往下挖,恐怕也是枉然。”

“可是,這具屍骨是誰的?我們家最近幾年沒有死過人啊!難道是孤魂野鬼?”李利東邊喘氣邊說道。

“該死!老爹沒找到,反而挖出一副莫名其妙的骨頭來。”老大在旁邊氣惱道。

老二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始終找不到機會插話,終於忍不住嚷道:“你們聽我說,這具屍體真的很像老爹,說不定是那小鬼兒噬食了爹的皮肉,扔下了這副骨頭。”

這番話說得又凶惡又讓人忍不住在腦海中浮現出惡鬼噬人的畫麵——黑暗中一隻黑漆漆的東西轉過身來,露出血紅的眼睛,嘴邊還掛著一條肉絲……塗小姐想象著,不禁打了個寒戰。這次的事件太過離奇惡心,鬧得她胃口一直如刀攪般翻騰,快頂不住了。老天啊,她不要再搶什麼獨家報道,快快從這噩夢中逃離吧。

“哈哈哈……”突然,從人群中傳來一個狂放的笑聲。在人人都屏息恐懼的時刻,這笑聲顯得尤為放肆。人群從中間分開一條路,任由那笑聲的主人一步步走了進來。

原來是那個穿著黑袍,罩著黑紗的甕婆。隻見她腳步篤定地走到墳墓前麵,對著那副白骨念念有詞,手中還做著一些翻來覆去的動作。

老大急著走過去,卑微而虔誠地望著甕婆,問:“甕婆大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具屍骨真是我們的爹爹嗎?他怎麼會變成這樣?”甕婆一心念著咒語,根本連理都沒有理會他。末了,才從嘴中拋出一句話說:“死者已矣,入土為安。否則,李家還將再臨大禍!”

“啊?”老大嚇得坐倒在地,連忙吩咐幾個弟兄,“快,快!還不快把爹的屍骨埋起來!”

幾個人正手忙腳亂地要動手填墳,李利民又站出來反對:“不行!這具屍體的身份不明,老爹依然生死未卜。我們應該把屍骨交給警方,驗明身份。”

“這明明就是爹爹,你還有什麼可驗的?”老二也有些生氣了,“這身形、衣服和腿傷全都跟爹爹吻合,他老人家就是遭噬人之鬼所害的!”

“就是。都因為你們不聽甕婆大人的話,非要挖祖墳,爹爹才被害成這樣的……”李利國說著不禁流下悔恨的淚水,“現在你們還要忤逆大人的意思嗎?我絕不允許你們這麼做!”

“大哥、二哥!你們怎麼這麼迷信?”李利民氣得渾身發抖,“這絕對是個陰謀,你們不能被這女人騙了啊!”

老三在一旁冷眼看著,並沒有出聲。朱先生見形勢不對,隻得站出來說:“大舅、二舅,事情確實可疑。這具屍骨的身份不明,始終是個疑問,不如交給警方檢查一下。”

“不行,今天你們誰要把這副骨頭拿走,就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老大放下狠話。

塗小姐被毒辣的太陽曬得頭暈腦漲,對於老大的執著很不理解,忍不住嘀咕道:“不就是一副骨頭嗎?驗完了歸還不就好了。”話剛落音,隻見幾道惡狠狠的目光齊刷刷向她射來。

這時,一旁的甕婆又發話了:“魔念未除,孽障還在。你們兄弟大逆不道的行徑,已觸怒先祖。你們現在執迷不悟,皆因被魔障遮住了眼。利國,且讓我為李家作一場法事,驅除惡靈,消災去禍……”

後麵的話,塗小姐已經聽不清了。她隻覺得頭腦昏沉,身體酥軟,虛弱無力,緩緩地向後一仰,倒在了一個溫暖的臂彎中。

消災法事

當塗小姐睜開她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時,看到一張巨大的朱先生的臉占滿了整個視野。“哇!你要幹什麼?”她驚叫著擋開朱先生敷在她額頭上的手。

“你中暑了。”朱先生溫和地說,“來,把這粒藥吃了。”

塗小姐覺得眼前的朱先生像魔法世界裏的老巫師一樣,正拿著藥丸要毒死可愛的公主。她坐起身子來,覺得渾身又軟又乏,腦袋昏昏沉沉,皮膚表麵還能感覺到隱隱刺痛。在這個鬼地方,她莫不是沾染了什麼肮髒的邪氣吧?

“你的舅公怎麼樣了?找到了嗎?”塗小姐勉強打起精神,心裏還惦記著朱先生家的事,“那副白骨究竟是怎麼回事?”

朱先生把藥丸放到塗小姐手中,搖了搖頭說:“毫無進展。鎮上派出所的民警來了。村民們都說舅公是被噬人之鬼害死了,但是舅舅們卻無論如何都不肯把那副白骨交給警方。”

“這也可以啊?”塗小姐一口吞下藥丸,瞪大了眼睛說,“基層民警太沒威信了吧!”

朱先生微微一笑,說:“鎮上的派出所隻負責簡單的民事糾紛,他們也沒條件調查刑事案件。這樁事情,乍一聽就像是胡編亂造,所以他們可能拿不準要不要通報縣裏的刑偵大隊立案吧。畢竟,現在找不到舅公的屍體,而且還有那麼多七嘴八舌的證人。”

“可是,你那些舅舅們好奇怪,為什麼不肯交出白骨呢?是害怕家裏還會發生奇怪的事情嗎?”塗小姐尋思道,“那副白骨肯定不是你舅公,會不會是你舅公家曾經害死過的什麼人呢?”

“我舅公是戰鬥英雄,為人正直,怎麼可能做昧良心的事?”朱先生說起舅公來一臉自豪,“但是這樁事情確實離奇,舅公憑空在密閉的屋子裏消失,而後被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拖進了墳墓,再之後又變成了一副白骨……”

“還有兩件奇怪的事。”塗小姐越說越精神,“你的大表舅媽突然就瘋了,那個甕婆無緣無故在牆上鑿出了屍血。你說,李家是不是真遭什麼天譴了?”

朱先生抿了抿嘴,說:“那個牆上的屍血恐怕隻是障眼法。”“不可能,我們親眼看到那光溜溜的鐵錐在白禿禿的牆壁上鑿出了血。”

“問題就在那個鐵錐上,它看起來很鋒利,但實際上它的錐頭可能是空的。”朱先生比畫著說,“這並不是什麼新鮮的招數。他們在那個空錐頭裏注滿血液,然後往牆上一釘,空錐頭破裂自然就滲出血液來,越往裏麵釘,空錐頭裏麵被擠出的血液就越多,造成了屍血流淌的假象。”

塗小姐回想著,當時血液流淌出來之後,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那些屍血上麵,的確沒有精力去注意那個鐵錐頭是什麼狀況。

朱先生被塗小姐認真思索的樣子逗得忍俊不禁,說:“那個空錐頭被釘入牆壁之後就看不出來了。之後,甕婆又使勁兒在牆上鑿出一個洞,佯稱逃走了一隻鬼,就帶著鐵錐跑了。這樣就消滅了證據。”

聽到這裏,塗小姐使勁兒地點著頭,腦袋裏麵好像有什麼念頭正在膨脹。正要說什麼,李利民從門外走了進來:“外甥,這位姑娘沒事了吧?你快來,甕婆的法事要開始了。”

“法事?”塗小姐一個激靈,“是消災法事嗎?我也要觀摩!”她可不想錯過這麼精彩的迷信活動,還得帶上相機多拍點兒照,回去發報道把路費給賺出來。

“塗小姐,你的身體……”朱先生有些擔心地看著她。

“沒事沒事!”塗小姐從床上蹦了下來,死皮賴臉地拽住朱先生的胳膊,跌跌撞撞地拖著步子跟了出去。

消災法事在山頂懸崖邊的一塊空地上進行。此時夜幕將至,周圍照例圍滿了村民,大約除了過年過節,軲轆村就沒有過這麼熱鬧的時候了。

李家的幾位兄弟包括老婆孩子都站在一邊。按照甕婆的要求,他們每個人都穿上了帶鬥篷帽子的黑袍——據說這是能夠通靈的“靈袍”。每套靈袍售價 250元人民幣,得專門從甕婆那裏買。老大李利國替大家付了錢。塗小姐沒有穿,她正費力地端著相機,在拍現場的情況。

在場地中央,擺放著一副普通的木棺。甕婆要將李家的附身鬼驅集起來,放入木棺之中,然後一起送往陰曹地府。李家兄弟都十分緊張,因為甕婆告訴他們,穿上了“靈袍”就有可能與那些鬼魂通靈,甚至可能見到他們已經死去的爹。

“大哥,一會兒真的能見到爹嗎?”老二把帽沿壓得很低,讓人看不清他究竟是什麼表情。

“你們說,萬一我們也被那小鬼兒抓去可怎麼辦?”老三不停地搓著自己的手,哭喪著說,“這甕婆到底靠不靠譜啊?”

“稍安毋躁。馬上就知道了。”老大低頭沉思著什麼,他一直緊緊地摟著大嫂,可能是怕大嫂突然發病影響了法事。

這時,幾個村民在甕婆的指揮下,把棺材用鋼索捆了起來,然後掛在一副吊架上麵,由幾個身強力壯的男青年使勁兒轉動吊架的軲轆,把木棺一點一點吊離地麵。甕婆口中念念有詞:“冤魂惡鬼,魑魅魍魎,莫再流連,莫再徘徊。助你超度,早登極樂……”

說話間,那副棺材就被慢慢悠悠地吊到了半空,並且隨著吊臂緩緩往懸崖移動過去。塗小姐連忙用相機“哢嚓”下這詭秘而珍貴的畫麵。敢情高速發達的工業時代,連超度亡靈都機械化了。她嘴角微微帶笑,心想這可是諷刺挖苦封建迷信的好素材。

按照既定的流程,甕婆將把李家的冤魂驅集到木棺之中,然後把木棺從懸崖上麵扔下去,連同小鬼兒們一起送入地府。當木棺完全滑至懸崖上空時,大家仿佛遠遠地聽見從木棺裏麵傳來一陣陣男人的尖叫,然後那吊在空中的木棺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村民們個個嚇得魂飛魄散,都說是鬼魂顯靈了。李家兄弟也臉色慘白,棺材裏的聲音聽起來很是熟悉,莫不是……

這時,隻聽甕婆突然叫了一聲:“啊!怎麼會這樣?”

說時遲,那時快,一直在掙紮晃動的木棺像是突然獲得了自由,徑直從半空摔落下去。隨著它在空中劃出一道筆直的線條,木棺裏麵也傳來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叫喊聲。那聲音隨著木棺的重重落地戛然而止。隨後,一切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祖墳風水論

李家那間狹窄的簡易房此刻顯得十分擁擠。前廳的中央鋪著一張蒲草席,上麵是一具血肉模糊的男性屍體。

在場的人都清楚地記得當時那驚心動魄的情景。那副木棺突然從半空掉落下去,男人的尖叫聲劃破天空。村民們都飛快地往山下跑,迅速圍住了懸崖下的那副棺材,卻沒有人敢走上前去。木棺被摔得裂開變形,但是棺材釘依然釘得死死的,看不清裏麵的狀況。最後,朱先生帶著幾個年輕壯小夥,一起撬開了棺材。

塗小姐閉上眼睛,實在不忍回憶棺材被打開時的場景。隻見一個男人躺在裏麵,因為從高空墜落而摔得血肉模糊。朱先生輕輕地扳過男人的臉,所有人大吃一驚——棺材裏的男人竟然是李家的老大李利國!他滿臉是血,已經咽了氣。

這會兒,圍觀的村民已經被疏散了,圍在屍體旁邊的除了李家親屬之外,還有村長、甕婆、鎮上的兩名警察以及塗小姐。

大嫂王淑娟經過這一事,好像猛然從混沌狀態中清醒過來了,坐在地上哭天搶地,痛不欲生:“你這狠心短命的死鬼啊,你怎麼就這麼去了呀!你留下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麼活啊!”二嫂孫芳陪在一邊,也不敢說什麼,隻能一塊兒跟著抹眼淚。幾個兄弟都沉默了,家裏連遭不幸,而且都死狀離奇,真不知道是衝犯了什麼太歲。

一向急性子的老三李利東暴躁地問:“大嫂,大哥當時不是一直在你身邊的嗎?他是什麼時候消失的?他明明和我們在一起,怎麼會突然進了棺材裏麵,又從懸崖上掉下去摔死了?! ”

但瘋瘋癲癲的王淑娟哭喊個不停,什麼都問不出來。

李利東轉而拽住甕婆的衣領就罵道:“你這裝神弄鬼的婆子,快說,你究竟是怎麼把我大哥給害死的?”

“我早就說過,這是個陰謀!”老四李利民也怒火攻心,“那個吊車的繩索明顯被人做過手腳。快說,你為什麼要害死我大哥?我爹爹又被你弄到哪裏去了?”

甕婆一直仰著頭,緊閉雙眼,蒼白的臉上竟然也流露出悲痛的神情:“善哉!這都是因為你們破壞了祖墳的風水,才招致如此大禍!”“可是,你不是說那場法事可以消災嗎?怎麼反而招致橫禍?”內斂陰沉的老二也忍不住指責道。甕婆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做出一副悲憫的表情,說:“我法力不濟,再加上你們大哥心有邪念,才會被那些小鬼拖上了黃泉路。”

“還想耍我們?民警同誌,快把這巫婆抓起來,她就是殺害我大哥、拐帶我爹的凶手。”老三跳起來,揪住甕婆就往門外拖,“你們要替天行道,為民除害啊!”

可是,那甕婆畢竟是見過大世麵的,臨危不懼,十分鎮定。她一邊用手按住老三的胳膊,一邊大聲喊道:“說我是凶手,有什麼證據?剛才你自己也說了,棺材被吊起的時候,李利國還跟你們站在一起。你說說看,我要如何在瞬間將你大哥從地上轉移到空中那個釘得嚴嚴實實的棺材裏去?還有,你們爹爹的失蹤也與我無關。當時,我隻在牆上鑿開了一個小洞,僅容一根手指通過。試問,我要如何從這個小洞帶走你們的爹?如果你們無法說明這些,就不要血口噴人!”

塗小姐心中暗暗吃驚,想不到這個隻會念幾句咒語的巫婆,居然能說出這麼一番條理清晰、邏輯嚴密的申辯來。真是人不可貌相,說不定甕婆還是個高學曆人士呢。在場的兩名警察感到既尷尬又棘手,這樁案子實在過於離奇,雖然甕婆有重大嫌疑,但聽她這麼一講,真讓人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這時,村長站了出來。他年逾花甲,中等個頭,說起話來還帶著濃重的西南口音。“你們都不要再爭了。這個事情,我們全體村民都看見了。甕婆大人確實是無辜的,她根本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一個大活人搬到棺材裏麵去。你們說,是怎樣把屍體抬到懸崖上空的?她是怎麼撬開那些棺材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