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貢布郎加統一瞻對全境,清廷所封的上、下瞻對土司都被其消滅。清朝皇帝頒給的土司印信、號紙、官服、頂戴被他一並拋入江中。他說:“我既不做漢官,也不做藏官,靠自己的力量壯大起來,這才是我要做的官。”

在西藏的琦善

清朝皇帝,嘉慶過後是道光。

道光年間的大清朝,王氣已經一天緊似一天。境內少數民族地方依然變亂不斷,漢人地區則教亂蜂起,這是從清代開國就一直此起彼伏的老問題。前所未有的新情況是,外國人也打上門來了,而且一來就把大清國的軍隊打得一敗塗地。一場為禁止鴉片貿易而起的戰爭打敗了,簡單的曆史教科書中隻說主戰派首領林則徐如何被革職流放,卻不說被作為投降派代表人物的琦善也沒有好果子吃,“革職鎖拏,查抄家產”。這說明,強敵當前,皇帝也不曉得該戰還是該和。隻是戰和均告失敗時,自己不用負責,用主辦大臣代過罷了。

皇帝對此自然也心知肚明,所以過些年,又重新起用了琦善。於是,琦善出現在拉薩,出任駐藏大臣,這是大多數中國人並不?道的。史籍上說,琦善在任上“依然恭敬勤勉”。他到任後,就大力整肅西藏地方政府吏治,查處噶廈主要官員貪贖營私案件。時在道光二十四年,公元1844年,距第一次鴉片戰爭爆發四年。

前麵說過,乾隆年間,西藏郡王勾結準噶爾蒙古作亂,傅清誅殺該郡王,自己也被亂兵所殺,死於任上。乾隆皇帝派軍隊入藏彈壓。平亂後,製定西藏善後章程二十九條,永遠廢除郡王製,結束了當時世俗貴族掌握政治權力,達賴喇嘛掌握宗教權力的政教分離的局麵,將過去由郡王所掌握的世俗權力也歸於達賴喇嘛。從此,達賴喇嘛作為西藏宗教領袖同時掌握西藏地方政府行政大權,影響近現代西藏以致整個藏區治亂的政教合一製度正式形成。雖然駐藏大臣的設置對政教權力集於一身的達賴喇嘛有所節製,但琦善到西藏任職時,隨著清朝國勢衰弱,駐藏大臣對西藏地方政府的影響力嚴重下降。噶廈政府官員保守顢頇,不知世界大勢,弄權貪腐,結黨內鬥,內部統治糜爛不堪。琦善麵對這樣的情形,還思對藏政有所振作,籌劃對藏政進行改革,推出《酌擬裁禁商上積弊二十八條》。“商上”,原是達賴喇嘛個人的一個管理機構,達賴喇嘛全麵掌握西藏政教大權後,漸漸也成為噶廈政府的代稱。琦善改革的重點,著意重申駐藏大臣地位與達賴、班禪平等,強調西藏地方外事交涉權由駐藏大臣掌管。

琦善又查辦了因達賴喇嘛年幼不能親政,控製噶廈政府實權達二十六年之久的攝政王策墨林二世,將其革職,並查抄家產。

接下來,他又著手整頓駐藏清軍。

道光二十四年八月,琦善上奏:“西藏駐防弁兵原係三年一換,例準雇傭番婦代司縫紉樵汲。”也就是說,駐紮的清兵可以雇請當地藏民婦女縫補衣服,砍柴背水。但後來,三年一換的製度也不能正常實行了,“迨後留防過多,更換日少,該弁兵奸生之子在營食糧者,現已十居二三”。你老不換防,這些兵就跟當地“番婦”有了“奸生之子”。而且,這些兵二代一天天長大,隻好就在軍營中張口吃飯,那兵營就很不像兵營了,“且恐在營弁兵漸成唐古特族類矣”。擔心長此以往,駐藏清軍官兵都藏化了。

再解釋一個名詞“唐古特”,清代時,對於青藏高原的世居民族,尚沒有統一的“藏族”這個稱呼。有些人被稱為唐古特,有些人被稱為“番”,比如瞻對人,在以前我們所見的奏文中,就都被稱為“番”。而征金川前,當地人又有另外的稱謂“苗蠻”。

皇帝當然同意琦善的措施:“嗣後遇換防之期,即行照例更換,少準留防。”

但能不能實行,就不知道了。因這些兵長留駐地,一則是無兵來換,二則是因為被拖欠軍餉,拿不到工資,就隻好賴在兵營等待欠薪發放。

同年同月,琦善又上奏:“前藏應存火藥、鉛子等項因濫行借支不敷操演。”濫行借支造成軍火庫的虧空數目不小,奏折中有具體數字:“火藥四千一百六十斤,火繩一千六百盤,鉛子三萬三千粒,炮子二百顆。”怎麼辦呢?“將前曆任駐藏大臣交部議處”,辦了一幹大員。但體製弊壞,大小官員貪腐,從來是前赴後繼,遠比戰場上的士兵勇敢。

川藏道上,還有專管轉運和儲備軍糧的官員叫“糧員”。琦善又奏報皇帝,好多糧員卸職回川時,也不搞離任審計,以致“交款未清,請飭來藏質算”。皇帝下旨,便有兩位糧員回川做了知縣的,被勒令回藏“質算明確”。

事有湊巧,當琦善在西藏任上大事整頓時,道光二十六年,鴉片戰爭中因主戰被流放伊犁的林則徐也被重新起用,署陝甘總督。但他離開新疆還沒有到任所,又遇青海一帶番人“作亂”,便先派他去“搜捕番賊”,“以三品頂戴署陝甘總督林則徐為陝西巡撫,命籌辦番務竣事再赴新任”。

道光二十六年,琦善到西藏剛兩年,所辦藏事剛有些眉目,又接到新任,“賞駐藏辦事大臣琦善二品頂戴,為四川總督”。

新總督沒到任,琦善隻好在西藏繼續辦事,等新總督到了。琦善才欣然束裝就道,那已是一年多後的道光二十八年間了。

裏塘,琦善大人遇到夾壩

琦善回程赴任的路上,遇到了很不愉快的事情。

又是在裏塘一帶的官道之上。琦善大人被人告訴前路不通,走不動路了。道路不通的原因,又是夾壩出掠,使得官道斷絕。夾壩從何而來?當地土司報告,從瞻對而來。

因川藏大道又被夾壩阻斷,琦善大人竟被困在當地土司官寨中十多天,裹足不前。

琦善大人不知理不理前朝舊事。如果有所理會的話,瞻對這個地方,在他耳中就該是個熟悉的名字。即便以前沒有理會過,這些狂妄恣肆,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番”自也會讓他印象深刻。我又想起了在康定讀到的另一首《遊俠歌》:

風翅馬騎在我的胯下,

穿越大草原我需要它。

背挎上五霹靂五冰雹,

刺穿仇敵頭顱需要它。

不沾露水的腰刀掛腰間,

割取仇敵頭顱需要它。

總督四川的琦善,就在四川所屬的康巴草原上遇到這樣的人了。那時,上瞻對土司在內部爭鬥中失敗,被逐出了家鄉,在裏塘土司地麵暫住,正好趁機向琦善報告瞻對地麵的情況。

原來,嘉慶二十年征剿中瞻對草草收兵。三十多年後,中瞻對在洛布七力之子貢布郎加的經營下,再度崛起。琦善到達裏塘之時,貢布郎加已經徹底擊敗了上瞻對和下瞻對兩土司,將瞻對全境納入自己治下,接著又頻繁出兵鄰近各土司地麵。這位貢布郎加,不像過去瞻對人出境,其意隻在搶掠牛馬財物,他是意在兼並,長期占領。琦善認為,上、下瞻對土司都是清廷冊封,貢布郎加據其封地,奪其印信,完全是無視皇命,大逆不道,理當派兵鎮壓。但他此時還身在漫長驛路,山高水長,隻好等就了新任,再圖辦理。不一日,琦善到了打箭爐,又有瞻對北麵的章穀、麻書、孔薩等五土司和轄地就在打箭爐四周地麵的明正土司前來控告貢布郎加侵占土地,掠奪百姓。

琦善還未到達任所正式接任,見此情形,便鼓動土司們先行動起來。他在打箭爐一麵上奏瞻對地麵情形,一麵命令瞻對北麵的章穀、麻書、朱倭等五土司,東麵的明正土司,西北麵的德格土司和瞻對南麵的裏塘、巴塘土司乃至更南麵的中甸土司聚集兵力糧草,合力進攻瞻對。

這個過程,官書中幾無記載。

我在今天的新龍,舊時的瞻對,看舊戰場遺跡,聽民間故事,訪求當地藏文史料。想知道的,是清代至民國這幾百年間瞻對的全部曆史,貢布郎加隻是我考察的一個方麵。但在當地種種傳說中,主角都隻有一個貢布郎加。有清一代,幾番用兵瞻對,戰火連綿,但當地民間記憶卻隻存貢布郎加所燃這場戰火,其他的已被遺忘。或者,那些敢於對抗皇命的豪強的事跡,都加諸於貢布郎加身上了。

看來這是個值得重點關注的曆史人物。

誰是布魯曼

更為可笑的是,未去新龍之前,凡與人說瞻對舊事,對方都會說瞻對地方出過一個豪傑,名喚布魯曼。如果遇到一個新龍人,提起此人,自豪之情更是溢於言表。我查閱官方史料,卻從未見過這個名字。便常常自慚淺薄,很長時間以來,在舊書堆裏蹤跡瞻對舊事,卻從來不知此人是誰。

我的家鄉馬爾康,鄰近大金川,舊時也是四個土司統治的地麵。我去新龍前兩天,一群在成都經商的老家人,成立馬爾康成都商會,邀我參加。成立會上,見到一位在阿壩、甘孜兩州都當過行政首長的老領導,問我行蹤,我說後天去新龍,他就問,是不是要寫布魯曼?而且,不待我回答,老人自己當即陷入遐想,感歎說,布魯曼是個有意思的人啊。我也不好意思動問,這布魯曼到底是何方神聖。

到了新龍,縣裏安排住宿,賓館的名字就叫作布魯曼酒店。終於,就在這布魯曼酒店的茶室裏,與當地文史愛好者座談,布魯曼的名字又頻頻閃現。我終於把遍翻清史不得答案的問題提出來,布魯曼是誰?

答說,布魯曼的意思就是瞎子,獨眼。

原來,這是一個獨眼人。但問題依然,布魯曼是誰?

當地朋友明白過來,說,就是貢布郎加啊!

原來如此,我大笑。大家相視大笑。

民間傳說豐富多彩,雖然增加考證曆史的難度,但細節飽滿,敘述生動,自是顧盼生姿。光是布魯曼如何是獨眼,便有不同說法。

一種,我最為相信的。

那是貢布郎加年輕還未成大器前,他挑唆瞻對兩個有勢力的家族互鬥,自己樂觀他們兩敗俱傷。戰鬥中,他隱身在一座寨樓上,從窗口偷窺戰事進展。結果,一顆流彈打在窗戶上,他便被崩起的窗框碎片刺瞎了一隻眼睛。

哪一隻?據說是左眼。

一天,就在貢布郎加官寨舊址近旁,我麵前坐了一位活佛,講布魯曼的傳說。活佛年輕,四十上下,整好袈裟,用雙手抹抹臉,講一段,兀自感歎,又抹抹臉,再講一段。說,貢布郎加出生時,一位高僧看見他有三隻眼睛,因此知道他是惡魔降世,便伸手輕撫其臉,使其一眼關閉,也是減其魔力的意思。而凡俗人等看不到他的第三隻眼,便以為他是獨眼——布魯曼。

此類說法還有,但都深染藏傳佛教的神秘與天命感,就不必一一道來了。

但無論如何,我深入新龍,還是大有收獲。一來,所得材料可補官書之不足,更重要的是,得以用本地人的視角,來看瞻對的人與事。這樣多角度交替觀察,可能更接近客觀事實。以瞻對人的視角說瞻對,首先是其曆史更為久遠,當然,也更像傳奇。那麼,我們就從瞻對的源頭說起。剛一開篇,就是斜刺裏殺出一股夾壩,然後引起一場突兀戰事,現在,也真該從源頭說起了。

瞻對——鐵疙瘩

到瞻對,問當地人,瞻對一詞是什麼意思。

答複頗有自豪感:鐵疙瘩!

話說早在13世紀時,建都北京城的王朝叫元。正是從那時開始,因為一個叫作喜饒降澤的僧人,這個地方有了瞻對之名。

瞻對地方,有一座叫作紮嗄的神山,一座雄獅狀的山峰,頂部沒有樹木花草,全是陡峭嶙峋的岩石,直刺藍天。我去攀爬過這座神山。從山上往下俯瞰,山腰的杉林草甸間,有兩座規模不大的寺院,再往下,是一個開敞的山間小盆地。盆地中溪流蜿蜒,水流兩邊的緩坡上,層層農田。田野之間,村落中,寨子參差錯落,安謐寧靜。村莊後麵更高處,是茂密的叢林。這個地方叫雄龍西,如今的行政建置是新龍縣下的一個鄉。

那個叫作喜饒降澤的高僧,就出生於雄龍西地方。他出家為僧,並於公元1253年,隨西藏薩迦派高僧八思巴進京覲見忽必烈。傳說,這位喜饒降澤在後來的皇帝忽必烈麵前顯示法力,將一把劍徒手挽成了一個鐵疙瘩。忽必烈因此賜他官印,令他回家鄉為官。喜饒降澤回到家鄉,卻無心世俗生活,繼續入寺修行。其從元朝領得的管理地方之權,任由其姐姐行使。從此,這片地麵上便興起一個地位尊貴的家族。藏語名叫“瞻對本衝”,意為因挽鐵疙瘩而得到官位的家族。此家族管轄之地,也漸漸換了過去的名字,從此叫了瞻對。

瞻對地處康巴。康巴人向稱強悍,而瞻對在康巴人中更以強悍著稱。當地人也以此自豪:瞻對就是一塊鐵疙瘩!

到了清代,我們幾次戰爭故事裏的瞻對土司豪酋,在當地傳說與藏文文書中,都說是喜饒降澤這一家族的血脈相傳。事實果真如此,還是後來者替自己構造高貴血統,已經難以考究。

瞻對家族得到元朝封賜後,便離開偏在瞻對西南一隅的雄龍西,到了瞻對中心地帶的熱魯地方,即今天新龍縣城的所在地,於1270年修成熱魯官寨。由於熱魯伸向雅礱江邊的山梁像一條龍形,官寨恰好建在這龍頭之上,加上又是喜饒降澤的姐姐代為執政,所以此寨藏語稱“卓莫卡”,意思就是母龍寨。

其後三百多年,這個家族事跡渺不可考。到了前麵已經涉筆的雍正、乾隆年間,上、下瞻對兩家土司都聲稱自家血統高貴,都是由那個手挽鐵疙瘩的“瞻對本衝”一脈相傳。隻是因為後來家族日漸壯大,才分為兩支,分別統治著上、下瞻對。也就是被清朝冊封的上、下瞻對兩家土司。

洛布七力一族,由下瞻對土司家析出,從我獲得的當地口傳與書麵史料分析,倒是千真萬確的。

雖然上中下瞻對都聲稱出於同一高貴血緣,但所處的川邊藏區,從來便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即便出自同一血緣,也免不了因為擴張或自保而彼此血腥爭戰。他們勢力此消彼長,相互爭戰時,並不把清朝以封賜土司而劃定的勢力範圍視為天經地義,行事時的思維方式,還是遵照傳之久遠的叢林法則。為爭奪人口與地盤,稍有勢力的豪酋間合縱連橫,分合不定,血親之間也從來不吝刀兵相向。

數百年來,靠武力與陰謀爭奪人口與地盤,就是這些地方豪尊增長自身實力的唯一方法。除此之外,他們似乎從來不知道興辦教育,改進生產技術,扶持工商,也有富厚地方人民,積聚自身實力之效。於是,都是在密室中陰謀暗算,光天化日下劫財奪命,曆史就這樣陷入一種可悲的循環。更可悲的是置身其間的人並不覺得可悲,反而在傳統文化中培植出一種特別的英雄崇拜。崇拜豪傑,膺服強梁。在這樣的風氣中,全民都被驅從在一條家族間結仇、複仇,再結下新仇的不歸路上。有清一代,這些行為都被簡單地認為是不聽皇命,犯上作亂,而沒有人從文化經濟的原因上加以研究梳理,也沒有嚐試過用軍事強力以外的手段對藏區土司地麵實施計之長久的治理,唯一的手段就是興兵征討。但川邊藏區地域遼闊,部族眾多,即使大清朝國力最盛時,也隻是選擇一些典型,重點打擊。大麵上的事情,還是隻能聽其舊習相沿,當地豪門各自擁兵割據,彼此征殺的情況並無大的改觀。即以瞻對為例,清代雍正、乾隆朝兩次用兵進剿,也隻是致使下瞻對土司勢力衰弱,一直被上、下瞻對壓製的中瞻對便趁勢而起。到洛布七力羽翼豐滿,四出攻掠時,又出大兵進剿。但這已不是乾隆時國力強盛的景象了。於是,這次進兵更像是一次示威遊行,中瞻對勢力並未受到大的損傷。洛布七力銷聲匿跡不幾年,他的第三個兒子貢布郎加複又橫行於瞻對地麵。

護法轉世的貢布郎加

貢布郎加一出生,就被一位高僧目為惡魔降世。

藏文史料中說:“雪山神而生貢布郎加,貢布郎加生而神力絕人,兼有膽智,自幼嬉戲,兒童多受其指揮,既長而馳馬、試劍無虛日,每顧盼自雄曰:‘天何生我在蠻夷之中!’”

也有高僧說他是護法神的化身。其名中的“貢布”,在藏語中就是護法神之意。在藏傳佛教所構造的神靈世界裏,護法神大多是些出自本土的惡魔凶神,佛教自印度傳入藏地後,這些凶神惡煞都被藏傳佛教中的密法大師相繼收服,成為佛教的護法。在藏區,大多數佛教徒並不是因為熟讀佛典,洞明佛學而生出對佛法僧三寶的敬信崇拜,因此,很多人往往對於具有各種法術魔力的護法神相當崇拜。

貢布郎加既被視為護法神的化身,傳說中的他從小時候起,其行為就頗不一般。傳說他皮膚黝黑,眼睛發紅,身強力壯,但凡遇到禽鳥蟲蟻,必置之死地而後快。

青年時,貢布郎加身邊更聚集一幫青少年,打架鬥毆,偷盜搶掠。更喜歡攛掇離間,待他人彼此動刀弄棒,他於一邊旁觀,感到其中樂趣無窮。對於跟隨他的這一眾精力過剩,尋求發泄的年輕人,順著他的,施予財物毫不吝惜,不順從的,都要遭他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