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此人先假冒噶廈政府的名義給貢布郎加寫信。

信中說,德格土司、霍爾五土司、裏塘土司都是西藏各大寺廟的施主,其所屬地區是西藏三大寺喇嘛的主要來源地之一,絕不容許你貢布郎加任意征服。現在勒令你立即撤兵,恢複各土司的統治。

這封假信到了勒烏瑪手中,他拆看後,大罵噶廈政府無視貢布郎加的實力與威嚴,並即刻讓這位昔日的玉隆頭人代為複信。這正中玉隆頭人下懷,便提筆寫下前麵已經提到的那封信。信中還聲稱,“噶廈政府及其所屬百姓,隻有向我們投降,才是唯一的出路,否則我就要出動大軍開赴西藏。那時候我們會強行迎走釋迦牟尼佛像,將三大寺的大殿作為馬廄,大昭寺前的石碑作為拴馬樁。我還要使印度的王子害怕,清朝的皇帝發抖,你們那些‘金包蟲’更要喪魂落魄。這絕不是一句空話。如果我做不到,我勒烏瑪可以充當你們的家狗。”

大昭寺前的石碑就是至今猶存的唐朝與吐蕃的會盟碑。

有僧人留下的藏文文書說,其實,那時早就有僧人對此不詳之事做了預言。這個預言說,“壞人勒烏瑪當官,會將狗頭放在盤中。”

西藏方麵當時如何反應,我不掌握相關資料。

但查清代史料,卻有新任駐藏大臣景紋行進到打箭爐,便因進藏大道被瞻對兵馬阻斷,不得前行的記載。這時,天下又換了皇帝和年號,時在同治二年,即公元1863年。

“景紋行抵爐城,土目構釁撤站,阻滯不能前進。”

清廷所以要換景紋新任駐藏大臣,是因為西藏地麵也並不安定。“西藏喇嘛啟釁”,駐藏大臣滿慶處置失當,同治皇帝才派出新的駐藏大臣接替滿慶,“於抵西藏後,將喇嘛啟釁情由切實查明,秉公辦理。倘滿慶有辦理偏私受賄情事,即行據實參奏,候旨懲辦,以服眾心”。

但景紋在路上去不了啊。

此時,貢布郎加得了裏塘後,又向東麵的明正土司境內發起了進攻。這一來,不但裏塘一帶驛道上的台站,連各土司中一向傾心內附的明正土司也窮於應付貢布郎加的進攻,無心保障其境內的台站正常運行了。對此情形,景紋也是清楚的,他在奏報中說,“中瞻對貢布郎加帶領番眾於土司所屬各處滋擾,明正土司甲木參與貢布郎加等構怨,動即撤站,往來各差多有阻滯”。

同治皇帝似乎對此時川邊藏區的嚴重形勢並不確切知道,下來的旨令也是官樣文章:“前據駱秉章奏該野酋擾及明正邊界,當經諭令該督等剴切開導,並飭土司兵弁嚴扼邊隘。”

駱秉章是此時的四川總督。

貢布郎加的兵馬正向明正土司大舉進攻,豈是可以“剴切開導”的。而明正土司兵正節節敗退,好在其轄地寬廣,有回旋餘地,可以退往腹地縱深繼續戰鬥,但此時又如何可以令“土司兵弁嚴扼邊隘”。

在明正土司寬廣的地麵上,瞻對兵馬漸漸陷於困境,這個困境也是前幾次進剿瞻對的清軍時常遭遇的。由於不熟悉路線地形,瞻對兵馬常遭伏擊,付出越來越大的傷亡。因此遠征的首領便向貢布郎加報告說:“敵人已退到‘樹子抓人’、‘石頭吃飯’的地方了,請求進軍辦法。”

所謂“樹子抓人”,是指部隊已進入原始森林地帶,由於當地樹木茂密,藤蔓牽絆,荊棘叢生,使瞻對兵馬行進十分不便。至於“石頭吃飯”,是指他們到達的地方,人們在野外,支上三塊石頭就可架鍋熬茶做飯。茶燒好了,飯做好了,按習俗先在支鍋的三塊石頭上各撒一點茶和食物,表示敬神。貢布郎加的部屬用這樣兩句話向他報告,意思是他們到了一個非常不適應的地方,遭遇到了很大的困難。

貢布郎加隻好罷兵撤退。

貢布郎加又派兵對裏塘以西的巴塘土司地麵發起進攻,因遭到頑強抵抗,也無功而返。

據當地史料說,瞻對兵馬進兵巴塘失敗又是因為作戰地區天花流行。其實,更重要的是,貢布郎加弄出如此巨大的動靜,不隻引起清廷中樞的重視,也讓西藏地方政府高度重視,開始配合動作,以遏止貢布郎加勢力的進一步擴張。同治二年三月,皇帝接到了駐藏大臣滿慶的奏報:“瞻對夷酋貢布郎加糾合德格土司擾及霍爾章穀等土司地方,不日由巴塘、江卡即到乍丫、官覺等處。其子東登工布糾眾圍困裏塘正土司官寨,大路橋梁俱被拆毀,拆閱文報,捆縛通事。”從這奏報來看,滿慶這樣的駐藏大員並不真正清楚已經轟轟烈烈鬧騰了十多年的瞻對和康巴藏區的事實真相。因為他早就征服了霍爾章穀等土司地盤,然後又占據了德格土司地麵,而不是糾合德格土司“擾及”霍爾章穀等土司地方。或者,他們清楚事情的嚴重,但本著大事化小的一貫原則,故意輕描淡寫,但被人斷了川藏大道,這個後果卻無從掩飾,隻好將貢布郎加兵馬破壞進藏大道上的橋梁,並擅自拆閱來往的官家文報,還把翻譯——通事扣押控製的事情具實上報。

貢布郎加進攻巴塘,更是引起西藏地方政府的警惕。如果巴塘不保,噶廈政府直接控製的地區,也就在他兵鋒威脅之下了。所以,滿慶奏報同治皇帝:“現經達賴喇嘛等已派往番員多帶土兵前往乍丫、官覺、江卡等處分投堵禦隘口,並飭三十九族酌帶土兵一千五百人馳赴巴塘駐紮,及令戴本期美多吉馳赴江卡,以為聲援。”

解釋一個詞,“戴本”,西藏地方軍隊官職名,也是一級軍事單位,今通常寫作“代本”,每代本有兵五百名。從古以來,漢文文書用漢字寫藏語官職、人名、地名的對音,直到今天,也沒有統一規範,所以,同一藏語名在不同時期,不同地域,甚至不同人筆下出現多種譯法,以致造成不通藏語和不懂得西藏文史人的誤會。比如德格土司,清代的奏報中就有德爾格特、德爾格、德爾格忒等不同寫法。貢布郎加的名字,更有工布朗結、貢布郎傑、貢布朗階等不同寫法。

同治皇帝下旨:“該酋貢布郎加任意滋擾,亟宜及早辦理。”

貢布郎加道光年間起事,經琦善兩度用土、漢官兵進剿失敗,貢布郎加再起事,又經過鹹豐一朝,到同治年間,已是三朝舊事,這時再來謀劃剿辦,隻是亡羊補牢,實在算不得什麼“及早辦理”。

但辦理起來,困難太大。這時,清朝已不複康、雍、乾三朝時的盛世景象。一方有事,立即就能調糧派餉,集合大軍,前往鎮壓。同治皇帝此時下旨辦理,同時也深知,“川省兵餉不敷分撥”,好在還有“土兵尚屬可用”,也就是還有藏區各土司及噶廈政府軍隊可以調用。

皇帝還不忘總結貢布郎加造反造到如此規模的原因:“該逆前於道光年間滋事,前任川督琦善帶兵往辦,並未力攻,僅以敷衍了事,以致該酋毫無畏懼,將附近各土司任意蠶食。”

皇帝這一邊,與駐藏大臣和四川總督驛報往還,準備著再剿瞻對,但貢布郎加並不以為意,繼續四出動兵擾亂。

同治三年四月間,皇帝又接到奏報:“該酋貢布郎加複令期美工布大股逆賊行抵三壩地方,劫去糧員行李,搶奪由藏發出折報公文,其格吉地方現有告急夷信。……現在川藏商賈不通,兵餉轉運維艱,漢番均有饑饉之虞。設若巴塘再為吞並,則江卡亦難堅守。”

江卡不保,那就意味貢布郎加可以直接進攻噶廈政府控製的地盤了。

西藏出兵攻擊瞻對

過去,噶廈政府對於各土司反抗清廷的戰事,都樂得作壁上觀。更因為與各土司同種同教的原因,抱有同情,甚至暗中相助的事例也自有之。但這一回,這個貢布郎加與之前的土司大不相同,不但對西藏的宗教領袖缺少應有的尊重,而且早就口吐狂言,要征服西藏。在康區得勢後,並沒有揮兵東向出掠漢地,而意圖將兵鋒轉指西藏。這在噶廈政府中自然引起震動。結果便是與清廷合議,出兵會攻瞻對。

ù命令川督駱秉章,派員“馳赴瞻對境內體察情形,妥為駕馭,毋令別滋事端”。

瞻對戰事雖然發生在川屬土司地麵,但四川方麵卻消極避戰,進攻瞻對,從始至終,差不多都是藏軍獨立進行,事情到了如此境地,哪還有四川方麵派員插手的餘地?但皇帝高高在上,並不知道前線的真實情形。而在中央集權的政體之下,下級對上級,地方對中央,報喜不報憂,幾乎是各級官員一種本能,盛世時尚且謊話連篇,更何況中央政權日益衰微之時,地方大員捏報事實,更是肆無忌憚。皇帝也許不知道地方上的具體情形,但必也深知奏報中所言一定“捏飾甚多”,但國勢如此,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不知,下些這種不著四六的旨意,自也不足為怪了。

這些奏報中,隻有一件事情是真的,貢布郎加多年征戰占據的南北兩路各土司地麵幾乎被藏軍攻占殆盡,此時貢布郎加能控製的隻剩下瞻對本境和最早攻占的章穀土司地麵。

風聲鶴唳之中,一夕數驚。

一個地方梟雄走向敗亡時,故事也就又回到老套路上。少數人忠心耿耿,卻無力再挽狂瀾,更多人本是趨炎附勢,危機來臨時便注定眾叛親離。

在故事的結尾處,對兩位主戰的大將勒烏瑪和尤布澤丁,各種版本的書麵與口傳史料都未敘及他們在接下來的戰事中有何積極舉動。最後,主戰最力的勒烏瑪也投向了藏軍。他幻想著保住性命之外,或許還能得個一官半職,但他在瞻對境內外多行不義,民怨洶洶,投降後被藏軍砍頭示眾。

故事中說,“忠於貢布郎加,並同藏軍像從前一樣抗爭的隻有幾個人”。

更多的卻是通敵與背叛。

第一位便是因主和被貢布郎加罷奪兵權的普雄占堆。

甘孜被藏軍占領後,普雄占堆便從麥科潛往章穀,與藏軍聯絡,希望藏軍東向攻取章穀地麵。這事被貢布郎加知悉,派一名叫次登羅布的前去命令普雄占堆將可能通敵的人清查後集中關押,然後帶領妻子回瞻對接受新的任命。普雄占堆一眼就看穿了貢布郎加這拙劣的計策,一麵與次登羅布虛與周旋,表示依然忠於貢布郎加,願意服從命令,並派其兒子隨同次登羅布先回瞻對;一麵派人在半路設伏將次登羅布殺死,救出其子,隨後便率一幹人眾投向了藏軍。

“獨有將領阿曲羅科堅守章穀一帶,後來全軍覆滅。”

於是,貢布郎加占據的最後一個土司地麵也被藏軍攻占。

藏軍隨即從麥科地方進兵,居高臨下威脅瞻對。

“瞻對人心動蕩,大蓋頭人格然滾投靠藏軍,喇嘛仁真假裝得了腿腫症,並到處宣揚,說自己是個不知明天死還是後天死的人了。”

貢布郎加氣焰正熾時,不隻是大大小小的地方豪強前來投靠,就是各個寺院也懾於聲威歸附於他,此時,也紛紛棄他而去。其間有一個寺院的遭遇值得一說。

某天,那位裝病的喇嘛仁真和另一個同夥帶上錢財逃跑了,半道遇到一個頭人家女傭,問他們去哪?兩個人說,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可隱瞞的,我倆去投降藏軍。女傭多嘴,向人說了此事,又有人把此事傳到貢布郎加耳朵裏。聽到此消息,貢布郎加十分氣憤,說:“這些人,有好吃的給他們吃,有好用的給他們用,當我最需要他們為我出力的時候,他們卻投降了敵人,這些無情的寺廟和喇嘛,我要堅決清除。”

他馬上派兵追捕,卻已經晚了,喇嘛仁真早已逃得無影無蹤,寺僧們也四處逃散,追兵們就把他所住的降空寺搶了個一幹二淨,還殺了寺中一個小僧人。

喇嘛仁真逃出生天,半道上遇著藏軍,便獻上錢財,返身引導他們潛往瞻對。藏軍接近降空寺,不想卻在這裏受到瞻對伏兵襲擊,傷亡很大,藏軍懷疑喇嘛仁真投降是假,一把火燒了降空寺,還將喇嘛仁真捆打監禁,後來查證他的確是真投降,方才將其釋放。

就這樣,當藏兵分三路攻入瞻對腹心地帶,合圍而來時,貢布郎加身邊隻剩下他的幾個兒子,一位是鬆達貢布,一位其米貢布,還有一位叫鄧登貢布。

貢布郎加的另一個兒子東登貢布,是他手下的得力大將,當初南下攻擊裏塘土司的戰鬥就由他親自指揮。但到後來,他覺得父親在統治新征服的地方時過於嚴苛,貢布郎加又不聽進言,便帶領屬下單獨居住在另一官寨。當地史料說,當藏兵四圍而來,他眼見得父親眾叛親離,勢力迅速土崩瓦解時,禁不住對他人歎息:“那是我父親做事太過分了,以致眾叛親離,連百姓都站到了敵人一邊。”所以,當他的官寨陷入藏軍包圍,東登貢布感到繼續死戰已失去了意義,便派一位喇嘛前去藏軍營中談判。這位喇嘛對他說:“看來,眼下的確隻剩下這一條路了,但談判結果如果對你不利怎麼辦?”他回答說,“不必考慮我個人的安危,隻要妻子兒女和百姓能得到安全,什麼條件我都可以接受。”

對東登貢布的事跡,《清史錄》也有記載:“藏兵攻剿瞻逆,疊次獲勝,生擒瞻逆長子東登貢布父子,次子僧人四郎生格等。東登貢布等自願寄信與貢布郎加,(敦促)帶領番眾投降,先將薩迦喇嘛、德格土婦母子等放回。貢布郎加得信後,將德格長子長女等放回,將薩迦喇嘛、德格土婦等仍留在寨,亦未率眾投誠,是其怙惡不悛,即準投誠,難保不意存反複,著即飭令史致康督催藏兵,即速進攻。”

史載,投降後的東登貢布還獻出全部家財,被藏軍充為軍費。

這時的景紋,已經從新近開通的川藏大道,過裏塘、巴塘,到了西藏境內的察木多,並在那裏暫駐,一麵慰問藏軍,一麵督促他們繼續進攻。《清代藏事輯要》中載:“業經景紋犒賞茶包等件,並籌款添補軍火,俾番兵等踴躍進攻,迅圖剿滅。”

一代梟雄的最後時刻

藏、漢文史料,對貢布郎加最後時刻的表現有更詳細的記載。說他麵對重圍而來的藏軍,常常仰天長歎,為了此時的眾叛親離。鬆達貢布對父親說:“現在後悔已經晚了。我們曾一再勸你不能過分信任勒烏瑪,可你卻把他當成唯一的知心人。有人說真誠的話,你感到刺耳;花言巧語吹捧你的人,你卻十分偏愛。我們占領了很多地方,但沒有得到人心。我們把那麼多活佛頭人抓到瞻對來充作人質,結果壓而不服。”這樣的話,貢布郎加現在可以入耳了,兒子們也敢講了,但講了也沒有什麼用處了。

貢布郎加歎道:“事到如今隻好跟藏軍談判了!”

關於談判條件,貢布郎加依然不明大勢,心存幻想,他說:“我們是住在自己家鄉,必須要保住我家管轄百姓八萬戶的地位和權利,這是憑我們自己的力量得來的,他們沒有理由從我們手中奪走。”

其實,瞻對地麵那時至多就五六千戶人口,所謂八萬戶雲雲,都是從暫時占據了別的土司地盤時得來的人口,這時不要說這八萬戶,連瞻對境內的幾千戶,他也已經失去控製了。

貢布郎加的官寨地處雅礱江東邊陡峭的江岸之上,地勢險要,樓高七層,牆厚近丈,糧食儲備甚為充足,還有水道暗通寨內。藏兵雖然重兵圍困,輪番進攻,一時間卻很難得手。

在此情形下,藏軍前線帶兵官赤滿也願意談判,但他其實是要設計生擒貢布郎加。

鬆達貢布願替父親前往,但貢布郎加堅持要自己親自出馬。

藏軍帶兵官赤滿在雙方約定的談判地點,搭起帳篷,並選了三十名武士埋伏下來,自己高坐帳中,等候貢布郎加到來。

在民間故事中,瞻對的布魯曼,也就是一隻眼的貢布郎加此時依然充滿了英雄氣。

當地史料一說他生於公元1799年,一說他生於公元1800年。有此兩說,想來應是藏曆與公曆換算上產生的歧義。也就是說,這一年貢布郎加已在六十五歲以上,卻依然雄風不減。

那一天,他隻帶一個隨從,辭別家人,飛身上馬而去。

這時的貢布郎加,又顯得有勇有謀了,快到談判的帳篷跟前時,貢布郎加從容下馬,並悄悄吩咐隨從:“我下馬後,你要把馬掉頭牽好,等我出來。”

說畢,便隻身進了帳篷,還未坐定,見帳篷周圍有人影晃動,知道對方設了埋伏,便出其不意,一手將藏官赤滿脖子捏住,一手拔出腰刀喝道:“今天你敢動我一根毫毛,就沒有你的活命!”

赤滿慌忙說:“我賭咒,不會殺你。”

貢布郎加並不鬆手:“說你的條件?”

“你要釋放德格土司母子。”

“可以!”

“你扣押的薩迦活佛等也要一起釋放!”

“好!”貢布郎加問,“你不是想抓我嗎?”

說完,貢布郎加撒開手,飛步衝出帳篷,等到埋伏的三十名武士回過神來,貢布郎加已經上了馬,口中發出尖嘯飛馬而去了。

貢布郎加回到寨中,遵照諾言,將德格土司母子和其他押在寨中人質共二百餘人,予以釋放。

藏軍卻並未撤除包圍,貢布郎加告訴兩個兒子:“我們和藏軍的談判還沒有結果。雖然赤滿已賭過咒了,人不吃咒,正如狗不吃鐵。現在,我們和藏軍傷亡都很大。也許還可以再去談判。”

兒子鬆達貢布雖然知道如此情形下,談判不會有什麼用處,但還是願意代父親前往。

臨行時,他和全家人告別:“我此去肯定回不來了。現在的局勢很不好,我做夢也預示不祥。但我並不後悔,請放心,我不會給我們家丟臉。”

貢布郎加的女婿,霍爾五土司之一的朱倭土司洛色願與鬆達貢布同行,並說:“我們要走一同走,死一起死,回一起回!”

赤滿前番談判沒有能生擒貢布郎加,十分氣惱。他責備那三十名武士沒有盡到職責,致使藏軍蒙受恥辱,將那三十名武士用皮鞭抽打後,另換了三十名武士,布置在帳篷四周,定要在談判時,將貢布郎加生擒。

當地民間傳說,這位赤滿命人在地麵上鋪滿新剝下的十分滑溜的杉樹皮,這樣,前來談判的人站都站不穩,更不要說持械反抗了。

但赤滿等來的不是貢布郎加,而是他的兒子鬆達貢布和女婿洛色兩人。

談判並不艱難,因為赤滿同意了鬆達貢布提出的一切條件。但當鬆達貢布起身告辭時,埋伏的藏軍一擁而上,先將洛色製伏。鬆達貢布拔刀拚殺,當場砍死幾個藏兵,想趁勢衝出帳篷時,卻在滑溜的杉樹皮上滑倒了。他見帳篷門被嚴嚴實實地堵住,便想從帳篷側麵逃走,不料剛一伸頭即被藏軍將他的發辮揪住,當下便被五花大綁。

赤滿押了鬆達貢布去官寨誘勸其父投降。

這時,貢布郎加已將全家撤到官寨中心,將其餘的附屬建築一把火點燃。

故事中說,當鬆達貢布到了官寨前,看到濃煙時,哈哈大笑說:“財物不與敵人,飲食不給魔鬼,這就遂了我的心了!”

到了寨前,他連喊三聲“阿爸”。

貢布郎加從窗口探出頭來。

鬆達貢布對父親喊道:“我落到這種地步,您已經看見了!接下來怎麼辦,由您自己拿主意吧!”說罷,回頭對洛色說,“我們現在該念六字真言了!”

兩人便高聲齊誦“唵、嘛、呢、叭、咪、吽”。

赤滿見狀,下令將兩人刀劈於官寨跟前。

貢布郎加一家見二人慘死,痛恨萬分。

“當晚,官寨頂上太陽落下之後,他們在樓下埋置火種,到了半夜整個官寨樓房開始燃燒,連同一切財寶被大火吞噬。大火過後在廢墟之中發現貢布郎加兒子其米貢布和妻子等人的遺骸。貢布郎加和兒子鄧登貢布等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不知去向。正如空中飄浮的雲朵,消失的彩虹一樣。”

另一則當地史料說:

“當晚整個官寨燃起大火,外麵隻聽見貢布郎加的兒子其米貢布大吼一聲,打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