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邊緣、邊緣人的記憶閱讀與思
作家書齋
作者:劉思謙
“邊緣”或“邊緣人”這兩個詞從我的腦海中跳出來已經有好多年了,可是不知為什麼我卻一直未能把它行之於文,在我的這麼多年關於文學的言說中也是一個空白。這可能是由於這是一個近十多年來才出現的新詞,而自己對它的豐富的和一言難盡的內涵還不甚了然吧?
後來,我先後收到兩本以“邊緣”為題的著作,一本是前《文藝報》編輯部主任劉錫誠的編輯手記《在文壇邊緣上》,寫他1977年7月至1981年12月,也就是宣告結束“史無前例”的十年“文化大革命”的新時期的初期,他先後在《人民文學》和《文藝報》編輯部工作的情況。他說這是一部他在這段時間內的“文壇回憶錄”。我收到後就從頭至尾讀了一遍,感到非常親切,仿佛是在他的引導下,把被稱之為“新時期”的文壇前幾年的情況又重新遊曆與回憶了一遍。全書資料翔實客觀,是當代和後來者研究當代文學尤其是新時期文學所必備的重要參考書。這本書裏還寫到了由《文藝報》主辦的第一屆(1977-1981)中篇小說評獎活動,寫到《文藝報》為辦好這次評獎,辦了一個“中篇小說讀書會”,於1981年2月12日起在北京蘇州胡同原一機部的招待所舉行,任務是從大量的中篇小說作品中為評委們提供初評篇目,所以又叫“初評班”。劉錫誠還列出了這第一屆“中篇小說讀書會”人員名單,共18人,其中有我。書中還附了兩張照片,一張是初評組18人(包括組長劉錫誠)的合影,我和三名女同誌還有一些男同誌蹲在前麵,其中就有後來與我成為好朋友的當時在北京師範學院學報編輯部工作的吳宗蕙。劉錫誠與其他十幾位男同誌們站在後麵,他的右方是當時在廣州《南方日報》作編輯的謝望新,後來我們都成為在很多方麵有共同語言的談得來的朋友。還有一位朋友是文藝報編輯曉蓉,那次合影不知何故沒有參加,但是在翻過來的下一頁上,有我和她兩人的合影,下麵的小字標題是“曉蓉與劉思謙”。我們兩個人都麵帶微笑,可以算作是“風華正茂”吧。這兩張照片使我想起了我是如何在上個世紀80年代初以河南大學文學院一名當代文學教師的身份到北京參加這個“中篇小說讀書班”的,而且此後又辦了三屆,每一屆我都參加了,從而結識了劉錫誠、曉蓉、吳宗蕙、謝望新等文友,對於劉錫誠書中也提到的唐因、唐達成、閻綱、謝永旺還有馮牧等同誌也逐漸熟悉了。正如劉錫誠在他的《在文壇邊緣上——編輯手記》中所說:“經過一個多月來的集中閱讀研討,朋友們的關係十分密切”。這是事實,也為我這個連續好幾屆的讀書會學員所感同身受。
想當年我到第一屆中篇小說讀書會報到時,拿著《文藝報》寄給我的讀書會通知,從開封河南大學來到北京蘇州胡同報到處,一位比我年紀稍輕一些的女同誌後來知道是曉蓉坐在那裏,我登記了姓名和工作單位,那位女同誌大吃一驚:“啊?原來劉思謙是女的?我們把你編到男宿舍了!”說著就站起來到另一個房間找人,很快給我調換了房間,改為和另一位女同誌住一個屋。
這件“趣事”是怎麼發生的?自然和我是如何由河南開封這個邊遠城市來到北京,成為《文藝報》主辦的第一屆中篇小說評獎讀書班學員這個問題有直接聯係,而我當時已經發了幾篇中篇小說的評論文章,但都是在河南的《奔流》雜誌和《河南日報·文藝版》上,在《文藝報》《人民文學》等全國性報刊上還沒有發過一篇文章。那時複出後的王蒙連續發了好幾篇藝術手法新探索的中短篇小說,如《夜的眼》《海的夢》《風箏飄帶》《布禮》《蝴蝶》等。我查找了一些關於西方現代派的理論如“意識流”的資料,認為王蒙的這些藝術手法新探索的作品,屬於西方“意識流”小說,並從寫人物的意識流動與反映生活的關係方麵給予了正麵的分析與評價,並以《生活的波流——談王蒙近作》為題寫了一篇評論文章,寄給了《文藝報》編輯部。不久便收到了署名劉錫誠的回信,大意是我的這篇評論本來準備在《文藝報》討論王蒙近作的專欄上發表的,可是這個討論由於種種原因停下來了,你的這篇文章便不能發了。接著他便說到《文藝報》最近準備辦一個“中篇小說評獎讀書班”,為即將舉行的第一屆中篇小說評獎提供初選名單,特邀請你參加。邀請函很快便寄來了。我拿著這個邀請函到北京蘇州胡同去報到,於是就出現了在報到處劉錫誠曉蓉等都不知道我的“性別為女”的“趣事”。看來,這件“趣事”真的很有意思。我是在與主辦單位《文藝報》的任何人都沒有一麵之交的情況下進入了《文藝報》的全國中篇小說評獎讀書班的,而我的這個寫在我的投稿《生活的波流》上的這個不像女人名字的“名字”“劉思謙”,便成為我進入《文藝報》中篇小說讀書班並且從此便與劉錫誠、曉蓉、吳宗蕙等相識相交的一張被“性別誤讀”的名片。
“讀書會”從第一屆開始,建立了一種製度性的規矩,即每個學員在讀書會結束前,寫一篇對此屆中篇小說的評論文章,由《文藝報》提供版麵發表。此事放在評獎的初評篇目定下來之後,由每個學員在大量閱讀中篇小說作品的基礎上,自己選題和設計篇章結構並行之成文,並由《文藝報》幾位資深編輯和知名評論家如唐因、唐達成、閻綱、謝永旺等從選題到篇章結構設計等進行輔導,提供參考的修改意見,最後由他們審稿通過後才能在《文藝報》發表。這很像是我後來在河大作為碩士、博士生導師時對他們的論文的輔導和答辯鑒定寫評語一樣,是人文學科人才培養的一個很好辦法。這個辦讀書班的辦法很可能是劉錫誠想出來的。他在自己的《在文壇邊緣上》也提到了這件事,還列出了幾個第一屆學員在《文藝報》上發表的文章題目。如謝望新的《在對生活思考中探求——讀近兩年的中篇小說》,張守仁的《七十年代的瀟水圖——讚(在沒有航標的河流上)》,吳宗蕙的《人生應該有更高的境界——談(天雲山傳奇)三女性》,劉思謙的《現實主義的力量——讀(啊!)斷想》等,均登在當年的《文藝報》第7期上。這段文字就在第540頁我和曉蓉的合影照片下麵,而這篇評馮驥才的中篇小說《啊!》的《現實主義的力量》則是我由隻在河南發表文學評論文章到在全國報刊如《花城》《文學評論》等全國性刊物上發表文章的“第一篇”,也是我的文學評論裏程上由河南走向全國的標誌性文章,此後我便有了第二篇、第三篇……如同樣是中篇小說評獎讀書班結業的文章《蔣子龍的開拓者家族》等,也在全國有些影響。我感謝《文藝報》,感謝劉錫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