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肩頭刺字,再配上小廝隱晦叮囑,拚湊本尊的另一種身份卻已足夠。史書多處記載,他們兄弟鬩牆由來已久,九皇子為何無故送個舞姬來,如今終是解了困惑。
當初纖雲暗自納悶,說府中歌舞自有伶人安排,我也算是九皇子的人,萬沒有在節慶自貶身份獻舞的道理,如今想來,無疑是四皇子的試探,我當時驚慌之下一口應承,早已露了馬腳。
本尊一介無甚背景的漢女,她在這場皇家無間道中的落敗,逼我隻得迅速做出對策。原以為隻是尋常舞姬,四皇子既然先前看她不上,自不會因我的到來施以寵幸,悠閑的活到回去總是能夠,如今看來已是異想。
先不說我要如何甩開丫鬟,避開內府侍衛進入前堂的書房,去偷小廝口中的名單,隻四阿哥與我穿越的那些蛛絲馬跡的聯係,我也不願與他撕破臉麵。隻是現在諸番看來,我能夠穿越到此,多半是因為他對原主動了殺機,即便我現在安分,隻怕為時已晚,也不能叫他放心,否則也不會出現我一睜眼,就叫他拿話試探了。
絞盡腦汁回想起史書上對這位鐵麵帝王的評價,多疑猜忌,信好鬼神,記得他全然見證李四娘死後重生的過程,怕是早已生疑,如今又百般試探,我若表現與她迥異,他會不會因多疑將我留下以視查看,相信我前塵盡忘的托詞呢?
古色生香的北京胡同,拗口悅耳的京片子,清涼甜潤的大涼茶,街市之繁華,人煙之阜盛,是言語無一能夠描摹的,也因寫作需要,特意去北京溜過一圈,連橫店也不曾遺漏,可全然沒有如今感官上來的刺激。
這繁華著實讓人唏噓,心緒挑轉,湮滅不了骨子裏見證曆史的旁觀感,還是既往不咎的以21世紀的言子衿自居。頭戴小氈帽,一身長袍馬褂燈籠褲,李四娘容貌並不出眾,隻是襯著江南女子特有的娟雋與清秀,再配上這一身打扮,倒像是身量不足的俊雅公子哥兒。不知廢了多少力氣,才背著纖雲搞到這身衣物偷溜出府。
轉眼已是四月中旬,端午近在尺眉,到攏香閣學舞已有數天,我前世對舞蹈一竅不通,所幸是前主李卿若本行,身子柔韌有加,隻是她師從何處我早已不知,舞技又被上流人所不齒,為了保命,也得來此拚上一拚了。
拐進後世留名的胭脂胡同,那茵茵青磚,仿佛輕輕一拭,就能揩下曆史風塵。踏進不過十步便見一青磚紅牆的獨家大院。記得前世有史料記:清順治年間取締官妓,加之康熙帝的大力杜絕,娼妓便轉為地下,多以教坊攬客。我當時一心想要學舞冒失闖進,險些被打,多虧了陪客歸來的舞妓碧螺斡旋,之後方知個中緣由。
其間女子多半才華橫溢,樣貌出眾,可因身出樂籍,命微卑賤,清朝嚴禁官員狎妓,嫖客多是商賈小販,或是吟唱應對的才子,遠沒有後世影視中那般自在享受。
隨著年稚的小丫頭踏進後院富麗的閨房,教我習舞的碧螺神情羞赧,低頭收拾妝奩,看見我,略顯歉意的笑道:“對不住了,隻怕要姑娘白跑一趟”。
我心中一急,低聲道:“不是說好了嗎,怎麼突然變卦呢,若是銀錢方麵,你隻管說”。
她淚光瑩然的連連搖頭 ,麵帶愧色道:“對不住啦,先前的一位客人,今日答應替我贖身,已交了銀子,不日便可離了這牢籠了”。
我瞥見她尚顯稚嫩的臉上浮出脂粉也掩蓋不了的雀躍,想起前世與她同齡的侄女,還尚滾在我懷中撒嬌,驀地同情淹上嗓間,心中的惱火便也淡了,“倒從不曾聽你提起過”,一麵說著輕輕捋下腕子上碧水般澄澈的玉鐲塞給她,“隻是來的匆忙,我也未及帶上什麼,這鐲子你收了吧,總是咱們相識一場,權當是我恭賀你‘守得雲開見月明’吧”。
她手足無措的推辭,語氣略帶低微的解釋,“李姑娘,萬萬使不得,你給了銀子跟我學舞,已經叫我食言而肥了,可如何再有臉收這樣貴重的東西呢”。
我忙說了許多客氣的話,她才收下,因是見慣了風月場,自然明白我的意思,頓了頓方才笑道:“院中也有舞藝超群的,因是這兒的招牌,性子難免狷介乖僻,隻是姑娘曲兒寫的好,難保她不會見了喜歡,做了姑娘的教習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