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的簫聲伴著笑聲傳的飛揚,這個意氣風發庸懶的冬日下午,一團愉悅錦簇的無虞,成為我穿越後不可多得幾個溫馨畫麵,若我知這首無意想起的《無憂歌》最後幾近成了我們所有人命運的讖言時,我是否還會唱的這般無憂,還敢不敢這樣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佳期如蘭”內瀟湘竹林早已不複當初青蔥,驚鴻在我對側的石凳上,手捏青瓷茶杯,垂首沉默數響,略帶愧疚:“驚鴻以為言姐姐再不會踏入這院內了”。
“怎麼會呢,這院中風景可不能讓你一人獨享了去!!”,我呷一口杯中濃茶,懶散的半倚著身前的石桌,垂頭擺弄手中的茶杯,笑容可掬的嘻笑道,“被關了恁久,多虧那本《金瓶梅》打發時間,今得了自由,竟有了滄海桑田的感覺”。
“姐姐不怕驚鴻是、、、、、、?”她似是對我的不以為然感到詫異,長睫低垂,美豔的臉上有著遲疑猶豫和為難。
“四爺的人!”迎著亮燦燦的秋日的陽光,我迷了眯眼,笑語嫣然,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拖長了聲音試探般的接口道。
她清麗的眸子滿含愧疚驚異之色,秀眉輕斜,驚呼出聲:“姐姐知道了?那姐姐還來麼?不怕主子會、、、、、、、,會為難姐姐麼!!!”
我撐上額頭,側著頭看她,笑吟吟的問道:“不然四爺怎會放任我出入攏香閣?”低聲輕笑,我撇過頭打量天際,滿腹惆悵:“自是怕的,可是驚鴻,我活著原本圖的不過是個自在,若日日提防於旁人算計,且不說這天子腳下百萬民眾,單單四阿哥府中眾人,就能讓我心竭而死。況且,若一心要除去我,沒有你總有他,沒有他也會有旁人。縱是將來因此受傷,我也不會怪你。因為我自己,也做不來對你完全的坦誠與忠貞。我們之間,順其自然,不必強求彼此承諾,我不願這相識,成為你心上負擔。”
“言姐姐”,她杏眼中水光粼粼,秀麗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著我,似是心中感慨萬千,唇角張合,激動的說不話來。
“好妹妹,即是如此感動,不如把那些自釀美酒獻上,讓我好好解個饞,關了恁久,嘴都淡出鳥了”,我笑嘻嘻轉了轉眼珠兒,棄了茶杯,巴巴的望著她,她破涕而笑,卻又羞於我言語的粗鄙,嬌俏俏的瞪我一眼,嫋娜而去。
或許,心中總有著難以消弭的,作為穿越人士的優越感,讓我堅信自己有能力,也足夠的幸運,去躲開惹來的禍端。我向來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極力奉行著,自己做不到的,當然也不願苛求別人。
北京的冬日遠比後世冷冽的多,起初小雪我尚能禦寒,天氣驟變,便再也忍受不住,終日躲在燒有地龍的室內,不願出門半步。
冬日恍惚而過,很快便到了除夕年。闔府喜慶更是襯出了我孤身一人的冷清,完全陌生的貴族習慶,我前世所知的習俗派不上半分用場,散了裝著錠銀的紅包,纖雲他們忙碌進出,我則撇了眾人信步踱出門外。隻覺靡爛喧囂遠了,方頓了步,望著懸在天上的半弦明月,心中翻騰起從未有過的孤寂之感。
這一年遭遇太過於詭異,鬥轉星移,我從21世紀碌碌無為的言子衿,成了康熙年間王府舞姬李卿茹。不知明天醒來是否還會換了另一幅容貌,重生在一個新的空間?周邊畫棟雕梁會不會隻是黃粱一夢,一切虛虛幻幻,早已失去真實,這焦慮如同油煎,在清冷中更是顯露無疑。或許能陪著我便隻有天上的半勾亙古殘月,這一番清冷與寂寥,竟成了我心中此時最真實寫照。一種穿越百年,靈魂無法契合的孤單與蕭索,漂泊無依的落魄,誰人可是懂得?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見人?爸爸媽媽,女兒不能在跟前盡孝,隻希望你們能夠照看好自己,身體安康”,前塵往事在腹內翻滾,我禁不住雙手合什,對月輕拜祈福,心中翻騰的是‘子欲孝而親不在’的愧疚和悲哀。
誰知喃聲剛落,周邊便響起了清越笛聲,讓人不自禁沉浸其中,三百年前的世界仿佛一片模糊朦朧,隻這泠泠笛音真實存在著,吹奏的是一首《春江花月夜》。曲終,才覺樂聲似在耳旁,我茫然回頭,險被燈光中淺笑的明媚清澈的少年映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