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聞得明月生夜寒(2 / 2)

“再糟還能糟到哪裏去,糟的過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娘送死麼?”,房內早已撤了冰盆,我卻陷入徹骨的涼意中幾欲滅頂,垂頭揩去眼角的淚珠兒,方才抬頭看他道:“再說那嶽子風好歹還是忠良之後,蒙冤入獄,何其無辜,貝勒爺不去想著為他洗刷冤屈倒還罷了,又何苦為了給聖上一個交代置他於死地呢?”

“單單一個‘禦史案’牽連之重,嶽家如今再想要置身事外豈不可笑,這朝堂之內,誰敢說一聲清白無辜?”,他輕歎口氣,眉頭卻鬆開來,帶著淡淡的無奈看著我道:“你以為事情這樣便是結束了?那是你想得太過於簡單了”。

朝堂之中有那麼多內幕,我對他的話自然是無力反駁,靜靜的看著他,隻覺從未有過的疲倦和無力。

我深吸一口氣,垂眸道:“貝勒爺深思遠慮,自然不是奴才一個下人比得上的,需要作甚麼,隻管坦白說,奴才但凡做得到的,必定萬死不辭,可若是一味的算計利用,屆時可別怪奴才,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也不抬頭看他,俯身拜了拜道:“若是無事,奴才便先告辭了”。

便是我叫四阿哥利用了,可宛姨總是因為聽了我的話才選擇自盡的,我胸中一腔無處發泄的愧疚,想要替她抱不平的憋屈卻也隻能拚命壓抑著,我力量如此之薄弱,縱是知道真相也不過是跑到四阿哥跟前冷嘲熱諷的奚落一番,根本就是於事無補的。

宛姨入殮已畢,我便再無出府的借口,加之康熙回朝,我愈發的閉門不出,每日不梳妝綰發,素齋白飯,隻坐在院中的小杌上,摺疊拜祭所用的金元寶,銀裸子,這一天剛過巳時一刻,纖雲步履不穩的急色邁進,驚惶惶的對著簷下的我道:“朝上萬歲給安二爺指婚了”。

我心裏激靈靈的一顫,顧不得頭暈訇然站起,麵色與手中飄忽而去的金紙同色等同,脊骨冷意暗浮,咬緊下唇,啞聲問她,“你從哪裏聽的消息?可靠嗎?”

她稍見踟躇,探前低聲道:“奴才才剛在健柏院前遇著了十三爺,是他要我轉告姑娘的!!”。

我隻覺腿腳發軟,後退兩步,捏著繡架方挺住,闔目屏氣掩去心中飛竄上來的不堪念頭,輕聲道:“你去請了十三爺到咱們院中坐一坐!!”。

她扶了一側方凳到我身下,著我坐下,這才大步離去,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便引了十三走了進來,我忙上前欠身行禮道了一句“吉祥”。

他踏進廊下隨意免了禮,先是借口遣開纖雲,這才走到我跟前道:“事情你可都知道了?”。

我微微頷首,再也止不住焦急的問道:“好好的怎麼突然要指婚了?那指婚的女子是誰?”

“皇阿瑪才剛回宮,太子便到跟前請旨,說前時誤會了老相國,請願將東宮側妃之妹指給安昭做正妻,以作賠罪”,他眉頭緊縮,稍見思索,張開的唇角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答道:“是正黃旗漢軍副都統含太公之嫡女,名喚思帕的,芳齡15,與太子側妃是一母同胞”。

我眉頭緊蹙,默然數秒,搜索腦中文史上並無此人印象,抿唇默然沉思,太子先前與納蘭府上交惡卻是不假,可說為此特意請旨賜婚倒有些口是心非了,莫不是還有其他的用意在裏麵?

“那側妃所出長子很得寵愛,日後榮登大寶也不是沒有可能”,他掌心撫上口鼻,緊緊皺起的眉間塗上了自責失落之意,看我尚不能理清頭緒,清朗的聲音帶了幾分怒氣:“四哥著我告訴你,前時有關富森身世的傳言,原是太子叫人暗中傳開的”。

難道那太子從一開始便沒有想過取富森的性命,可他鬧出這樣大的動靜是、、、、、、

我心尖一緊,寒意上泛,滾到唇邊的話脫口而出:“難道是所為明黨麼?”

十三攥緊雙手,低頭沉吟,抬頭時眼中晦澀還有一絲痕跡,默然點頭,“還恐是安昭與我親近,惹了太子猜忌”。

我仿佛如雷饋耳,終是此刻方才理出頭緒,心中悲憤之餘止不住暗自佩服太子胤礽手段高超,我們都叫他騙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