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一咬牙,壓抑住心底幾欲翻騰而出的驚喜,不疾不徐的接了捏在手中隨意一看,是我方才抽中的那支桃花簽子,不覺的輕聲念了,“‘沉酣一夢終需醒’③?”
我定了定神掩去心底的疑惑,故作不知的笑著將簽子遞回給他道:“這是什麼意思?何況隔壁院中的住持不正是尋這簽筒尋得厲害嗎?白白的給了我,豈不是叫觀中小道長們落了不是?”
“左右不過是枚雕花簽子,真是緊要我重新再做來一個就行了”,他微微提袖擋開我幾欲伸上的竹簽子,緩緩抬起握在手中的簽筒,看著輕歎了口氣。
見我默默將簽子收了,他也不點破,隻是幽幽的移了視線,誠然道:“富貴繁華地,是非名利所,終究不過是南柯一夢罷了,夫人若是謹記住簽子上的這一句,能從中悟出些什麼來倒也是造化了,雖說是各司其主,隻是希望你我二人別是有犄角相對的時候!!言已至此,在下告退了”,說罷躬身打千兒行禮。
我亦是欠身回禮,再抬眸時他已經撩袍大步離開。目送他自偏牆的小門離去,我再是如何淡然,眼下也會不免有了驚異,死死攥了花簽子在手中,一遍遍的輕聲喃著,“沉酣一夢終需醒”,隻覺的前世今生都似一場夢幻,一舉一動皆是模糊不清。
隻是不知數年之後,當我所謂的對命運的抗爭都是“錦上添花”的徒勞無功時,我又是以怎樣慘淡的心情,回想這段看似無關緊要,卻與我命運息息相關的談話,彼時才明白他話中蘊藏的深意。而這一番衣衫飛揚,桂花撲麵的愜意慵懶的場景,卻成了我一生最不願涉及的噩夢。
偶起的微風拂起我耳邊尚未綰起的薄發,擦過我的耳角臉頰淩亂隨勢而起,我隻是悄然站著不動,久久回不過神來,任風卷著單薄的袖角微拂著扣在手腕上的羊脂玉手鐲,一陣高一陣低的悠然晃動著,早已是有了若有似無的不堪苗頭在我心間。
“姑娘”,弄巧不知何時立在了身側,正麵帶驚慌的輕柔的推搡著溫聲喚我,隻待我神色複了清明,才將手中的一件藏青綿綢夾裏繡花披風搭在我身上,斂眉順目借勢掩去眸中的驚異笑著道:“姑娘想什麼的這麼入神,叫人家喊了許久都不應的!!”。
說著低頭在我手中的簽子上看了看,對著那句詩默念了兩遍,轉而抬眸澹然笑道:“這勞什子倒有些意思,難怪尋了半天也不見人影子呢!!合著是偷溜出院了,怎麼也不帶了我去”。
“前頭的小子們守門正嚴呢,我哪裏就能出的去了”,我素來喜她活潑爛漫,隻是含笑不語的,拿了手中的花簽子寵溺的輕點了點她的臉頰,隱隱帶了一抹淺淡的笑意,“不曉得是誰在這玩耍落下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若是有意,賞你就是了!!”,一麵說笑著和她相攜拐過屋後雜草叢向房門前走出。
院中閑的無所事事的兩位婆子和隨來的丫鬟,正在前側的屋簷下圍了一圈打馬吊⑤,見狀忙拋了手中的紙牌迎了上來,其中一個年長的陳媽媽亦是上前扶了我,半是玩笑的嘻嘻笑道:“姑娘有什麼好玩意兒,別淨撿著房內的丫頭,也賞幾件給我們,讓老婆子們也開開眼!!”。
①:女主一直認為十三阿哥會有十年的牢獄之災,是因為受了電視劇《雍正王朝》的影響,但是在小說中是會反轉的。
②:這是薛濤的詩,全詩是:西風忽報雁雙雙,人世心形兩自降。若非魚腸有真訣,為誰夜夜涕清江,傳說是薛濤寫給元稹的一首情詩。
③:這是《清史稿》在一廢太子中對八阿哥下場的記載。
④:這一句詩是女主最終的命運讖言,小說以後會有所交代。對於兩人的感情的發展,這句詩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⑤:馬吊牌:是一種紙質的牌,共有四十付,玩時需要四人,傳說就是古代麻將的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