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西嶺山下的鏡西湖荷香撲鼻,作協大廈工地建設正如火如荼。雖說基建方麵的事是周時健在牽頭,但我還是不時叫上蔣明,開車到工地去看看。調到省作協任職,除了做好日常行政工作,我還得一邊從政,一邊從文,寫我的散文。說實在的,我對自己的散文創作素來自視甚高。但現在到了這樣一個位置,又不便輕易出手。作協就辦有刊物,省報那邊,編副刊的老同事也常常向我約稿。可我把文章一寫出來,初讀,覺得還不錯。再讀,就覺得有的地方意思表達還不夠,便改,結果越改越糟。全然不像在省報當記者時那麼單純,寫了發,發了寫,全國報刊到處投,反響還蠻好的。現在,多了一層身份和地位的顧忌,在寫作方麵反倒有些畏手畏腳了。
這時,網絡進入了我的視野。借助這種快捷的傳媒,我可以先用網名把文章貼在上麵,如果讀者說好,我再投向紙質媒體。網絡讀者可不管那麼多,不管什麼“副廳級”不“副廳級”,隻要覺得不好,批評起來是毫不客氣的。
在國內有影響的幾家報刊發表了幾組文章後,作協這邊也有了動靜。今天,方正走進我的辦公室,熱情地說:“李書記,您的幾組近作我都拜讀了,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這麼好的稿子,我們《西溪》卻沒有爭取到首發權!”說到這裏,方正變得嚴肅起來,“李書記,我要給您提個意見。”
“你說——”
“像您這樣有如溪水四溢、黃鍾大呂的散文作品,今後一定要把首發權交給我們《西溪》。說起來啊,《西溪》雜誌雖然在全國算不上什麼,但在全省,那還是有權威的!李書記的稿子卻投往別處,《西溪》也該近水樓台先得月啊!”
“我那都是習作。《西溪》在我的心目中,還應該辦得更好,用稿質量還應該更高,所以,我的東西先給他們用,實在是不想帶一個不好的頭。”
“李書記,看您說到哪裏去了。像您的散文……看看,就連國內第一流的文學刊物都采用了,用在《西溪》,那實在是帶的好頭啊!”
“方主席啊,我早想找你們談《西溪》雜誌的問題了。”說到這裏,我調整了語氣,盡量選擇平和的措辭。
方正已經意識到,我要講的,可能比較重要,這次是真嚴肅起來了,“請李書記指示——”
“正如你說的,《西溪》是我省惟一一份文學期刊。當然,因為是惟一一份,所以,其權威是不容質疑的。可我們麵對的讀者,是全國性的,甚至是世界性的,凡是能夠讀懂中文的,應該都是我們的讀者,或者是可能成為我們讀者。”
方正點點頭,表示在很認真地聽。
我繼續道:“聽說啊,八十年代中國的文學期刊,有‘四大名旦’和‘四小名旦’之說,當時的《西溪》名列‘四小名旦’,是很受讀者歡迎的。”
“是的,可那個時候的環境不一樣……”
我打斷他的話,“關於這一點,我覺得應該不是問題,想想,現在的‘四大名旦’不還是‘四大名旦’嗎,人家為什麼就能靠著那時候創下的品牌,至今仍屹立在期刊之林。據我所知,就是‘四小名旦’,除了《西溪》,和另外一家與《西溪》情況差不多的刊物,不是還有兩家及時調整辦刊思路,現在不是也已經成為聞名全國的文學大刊了嗎?”
“是的,這是我們的工作沒做好!但其中還有一些深層次原因……”
他說的“深層次原因”我知道,方正在《西溪》工作近二十年了,九十年代初,老主編退休,那時他是副主編,主持工作,因為組織上遲遲沒有落實他的正職問題,一拖一年多,大好的機遇就這樣給耽誤了。其實,這也隻能怪他,由他主持工作,工作沒搞好,還想升正職,有這麼主持工作的嗎?可這麼多年來,從沒有誰說過他在這方麵的過失。說了,也無從追究。他倒是一直滿足於刊物在省內的“影響”,不思改進。發行量從當年的近三十萬份降至不足千份,而他還在本屆作代會上,當選副主席,進了黨組,成為班子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