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吊你,
也無從吊起!
將來全世界的土地開滿了花的時候,
那時候,
我們全要記起,
亡友劍嘯,就是這開花的一粒土泥。
(刊於1937年8月上海生活書店出版的紀念金劍嘯烈士專號《興安嶺的風雪》(單行本))
幻覺
昨夜夢裏:聽說你對那個名字叫Marlie的女子,也正有意。
是在一個嫵媚的郊野裏,你一個人坐在草地上寫詩。猛一抬頭,你看到了叢林那邊,女人的影子。
我不相信你是有意看她,因為你的心,不是已經給了我嗎?疏薄的林叢。透過來疏薄的歌聲;——彎彎的眉兒似柳葉;
紅紅的口唇似櫻桃……
春哥兒呀!
你怕不喜歡在我的懷中睡著?
這時你站起來了!仔細聽聽。
把你的詩冊丟在地上。
我的名字常常是寫在你的詩冊裏。
我在你詩冊裏翻轉;
詩冊在草地上翻轉;
但你的心!
卻在那個女子的柳眉櫻唇間翻轉。
你站起來又坐定,那邊的歌聲
又來了……!
——我的春哥兒呀!
我這裏有一個酥胸,還有哪……
……青春……
你再也耐不住這歌聲了!
三步兩步穿過林叢——
你穿過林叢,那個女子已不見影了……!
你又轉身回來,拾起你的詩冊
你發出漠然的歎息!
聽說這位Marlie姑娘生得很美
又能歌舞——
能歌舞的女子誰能說不愛呢?
你心的深處那樣被她打動!
我在林叢深處,
聽你也唱著這樣的歌曲:
我的女郎!來,來在我身邊坐地;
我有更美麗,更好聽的曲子唱給你……
樹條搖搖;
我心跳跳;
樹條是因風而搖的,
我的心兒你卻為著什麼而狂跳。
我怕她坐在你身邊嗎?不,
我怕你唱給她什麼歌曲麼?也不。
隻怕你曾經講給我聽的詞句,
再講給她聽,
她是聽不懂的。
你的歌聲還不休止!
我的眼淚流到嘴了!
又聽你慢慢地說一聲:
將來一定與她有相識的機會。
我是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的,
我的人兒怎不變作石頭般的。
我不哭了!我替我的愛人幸福!
(天啦!你的愛人兒幸福過?言之酸心!)
因為你一定是絕頂聰明,誰都愛你;
那麼請把你詩冊我的名字塗抹
倒不是我心嫉妒——
隻怕那個女子曉得了要難過的
我感謝你,
要能把你的詩冊燒掉更好,
因為那上麵寫過你愛我的語句
教我們那一點愛,
與時間空間共存吧!!!
同時我更希望你更買個新詩冊子,
我替你把Marile的名字裝進去,
證明你的心是給她的。
但你莫要忘記:
你可再別教她的心,在你詩冊裏翻轉哪!
那樣會傷了她的心的!
因為她還是一個少女!
我正希望這個,
把你的孤寂埋在她的青春裏。
我的青春!今後情願老死!
1932年7月30日(署名悄吟,刊於1934年5月27日哈爾濱《國際協報》副刊《國際公園》)
八月天
八月天來了,牽牛花都爬滿欄杆了,遮住了我的情人啊,你為什麼不出來跟我會見呢? ×××我知道你是個有用的青年,你整天工作著,計劃著,現在日西斜了,你為什麼不走出來給我會見呢? ×××聽說你的父親是死在工廠裏,我的父親也是死在工廠裏,我們兩個不都是一樣孤獨麼?為什麼不出來會見?
×××
為什麼不出來呢?
你以為我是魔鬼麼?
你以為我是小姐麼?
我不是誰家的小姐,
我穿著和你同樣襤褸的衣裳。
×××
我也和你一樣忙碌,
我也和你一樣計劃著,
那麼你為什麼不出來呢?
怕愛情燒毀你的計劃麼?
×××
我期待你依遍門欄,
依遍晚風,
你趕快出來吧,我的情人。
你的計劃就是我的計劃,
我們共同相思著這個計劃吧。
×××
我走進屋來,為什麼眼淚流呢?
落滿了襟袖。
×××
八月天過了,
為什麼牽牛花永不落呢?
(署名悄吟,刊於1933年8月13日長春《大同報》周刊《夜哨》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