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了,你要走到哪裏去
青空之遠
作者:河馬阿姨
鴨鴨推薦:好像很久沒看到這麼符合【青空之遠】這個欄目,又這麼傷這麼青春的故事了,感覺這是一個隻有在青春歲月裏才會發生的故事,這個故事裏的男主和女主仿佛就在我們身邊,所以才能從這個故事裏讀出無限美好。
chapter.1
我向來不喜歡夏天,潮濕、悶熱、黏膩。
那場車禍便是發生在高二暑假的夜晚。我記得那天異常悶熱,補習班下課後顧東照舊在李老師的囑咐中送我回家,晃蕩到燒烤街,照舊陽奉陰違地停了下來,點了滿滿兩盤串子,還有兩瓶啤酒。
我酒量向來不好,吃了串子喝了幾口啤酒情緒就高了起來,連和顧東說話也大聲了不少:“你什麼意思,每次考試都比我高那麼幾分,是不是朋友,就不能讓讓我!”
他嘴角噙著笑,痞痞地故作無辜:“我有什麼辦法,聰明也不是我的錯!”
吃完燒烤後,兩人打鬧著回去了,見到路邊的易拉罐,他便賤賤地一腳踢走。那個夜晚於我們來講並沒有什麼特別,隻是在第二天清晨聽說了,昨夜出了一場車禍,就在我們走過的文化路,兩車相撞,死了一個和我們差不多年紀的學生,據說剛拿到某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一陣唏噓後,這事很快被我拋到腦後。
夏天還未完全過去,新學期已經來了。
雖上頭勒令不準補課,我們學校還是偷偷摸摸在學生的抱怨聲中補了半個月的課,所以開學與暑假對我們來講是沒有區別的。唯一的不同是,新學期我們班來了個插班生,像少女漫畫中所描述的一樣:高瘦、帥氣、不愛言語,統一的深藍色像運動服一樣的校服他穿起來比大半的人都要好看。他坐在我的左後方,偶爾回過頭便看見他低著頭在紙上塗塗畫畫寫什麼,下課也極少離開座位。
炎熱的天氣也無法阻止荷爾蒙的發酵,賞心悅目的異性總是能引起別人的注意,先是班裏女生有意無意地搭訕,而後是臨近班級女孩的刻意路過,最後發展到學妹也一窩蜂地往這裏湧,再嘰嘰喳喳地離去。
隻是,極少有人主動與他說話。
有次放學是我打掃衛生,他離開教室時我正好在擦黑板,他的動作很慢,像被牽引的機器人,隨後我才發現,他走路的樣子和別人有那麼一點點不一樣,說不上瘸,就是有些僵硬,左腳膝蓋像捆住了什麼東西,無法彎曲,隻能小心地移動。
若是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
我咬住唇,恰好對上他那雙平靜的眼睛。
值日後我在籃球場找到顧東,他渾身髒兮兮的,校服綁在腰間像個落魄老頭兒,見到我,遠遠就喊:“肖豆,你怎麼苦大仇深!”
“哪個高三生不苦大仇深!也就隻有你每天樂顛顛的,也不知道在傻樂什麼!”我白了他一眼,恨恨地補上一句,“最恨你們這群智商超群的理科生!”
他一臉無辜任由數落,球場上他的同伴大聲地起哄,他做了個再見的手勢,把書包像背包袱一樣一甩,跟在我身後。
“喂,顧東,你知道我們班新來的轉學生吧!叫傅南君。”
他沒出聲,回頭一看,那人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你最近成績一直在下滑,原來是犯花癡去了!”
“你才花癡!”
被這麼一打岔,我也忘記要和他說什麼了。
那件事,便成了我的秘密。
chapter.2
顧東是傳說中的學霸:睡得多讀書少玩得多補課少的典範,從前在一個班,他總是不做作業,待到第二天回校就抄我的,可他的成績永遠要比我好上一大截,孤獨地在榜首遙遙領先。
我和顧東的交情可以追溯到小學,從一年級到高一換了三所學校我們竟一直奇跡般地被分到同一個班級,且是同桌。直到後來文理分班,我才脫離了顧東這個學霸的陰影,隻是我向來數學成績不好,顧東他媽李老師又是一中最有名的數學老師,我被父母送到那兒補習,便又成了他的借口和替死鬼。
被顧東拉到“島”的時候,我心情不大好。
“島”是前段時間突然冒出來的休閑吧,就在學校正對麵。老板娘是個叫阿島的年輕女孩,短發,穿著時尚,在我們這群清湯掛麵的高中生中如同鶴立雞群。“島”的生意很不錯,每天放學後都有許多女孩去那邊看漫畫,當然也有男生,隻是醉翁之意是否在酒就不得而知了。
顧東喜歡阿島,我清楚得很。
像往常放學後他總會在學校打籃球,不到天黑不罷休,他也不止一次罵我,看那些腦殘的少女漫畫總有一天也會把自己看傻。也不知哪一天,我聽同學說“島”新進了幾本漫畫,市麵上都買不到,放學後便去那裏看書,顧東威脅我要請他喝飲料一起去了之後,他對“島”就衍生了熱情。
每天放學他都會迫不及待地拉著我去對麵,點兩杯飲料和小食,手裏抱著漫畫眼睛卻有意無意往吧台瞟。那裏除了阿島還有許多男生,有的是我們學校的,有的是外校的,每天都不一樣,他們熱情地和阿島說笑,偶爾還有勾肩搭背的親昵動作。
每到這個時候,顧東都會悶悶不樂地沉下臉。
我笑他慫:“要是喜歡人家就去說,你憋著也沒人知道!”
他果敢地站起來,可沒走幾步又回頭,垂頭喪氣:“我……我不敢。”
我攤開練習卷,自顧自地做著,不願再搭理他。
我不喜歡阿島,從第一眼看到她便不喜歡,顧東說這是同性相斥。
那一天是周五,下了雨。
我們在大禮堂避了好久的雨仍舊未停,最後隻好冒著雨離開。就在校門口,“島”的正門,我看見了傅南君,他站在雨裏,手固執地握著阿島的手,似乎正在將她往外拉。雨很大,我聽見她大聲地叫嚷著:“你放開我,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憑什麼管我,你放手!”
我不知道顧東是什麼時候衝出去的,待我反應過來,他已經將阿島從傅南君手中奪出來。許是沒有防備,許是力氣敵不過顧東,待我回過神傅南君已被他推倒,整個人狼狽地跌坐在雨水中。
“叫你放開你還不放開!光天化日耍流氓,還不快滾!”這番台詞他也不知背了多久,今天終於有用武之地,我怔怔地看著顧東拉著阿島進了屋裏,膽戰心驚,唯恐他們鬧出什麼腥風血雨,卻見傅南君坐在雨水中,也不知在想什麼,隻是直直地望著他們走的方向。
雨逐漸變小,他孤獨的背影慢慢拉近。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就走近了他。
“對不起。”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他慢慢地抬起頭,嘴角微微上翹,形成一個詫異的嘲諷的笑,像是在問,憑什麼。
chapter.3
“那個人是我朋友,我代他向你道歉。”
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隻是盯著自己濕透的帆布鞋。周遭除了風雨聲,隻有傅南君沉重的呼吸。過了許久,我才聽見他無奈地歎氣:“麻煩你拉我一把,我站不起來。”
我詫異地看著他,他平靜地與我對視,末了不耐煩地重複:“能不能麻煩你扶我起來!”
“哦,哦好。”
我才發現,他的腿的確和常人有一點點不一樣,像是被什麼硬物禁錮住,無法蜷縮和彎曲。我慢慢地將他扶起,待他站立穩當後,便輕輕地推開了我:“謝謝。”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
“下這麼大的雨,你……”
“我說了不用!”他有些惱怒地打斷我,“我又不是走不動!”
我這人向來固執,顧東不止一次說過我,說我是頭強驢。所以,即便他說了不介意,我仍舊跟在他身後,慢慢地慢慢地跟著他走。他走得很慢,左腳微微點著地麵,渾身濕透卻看不出半分狼狽。
傅南君住在學校附近的小區,新開發不久,安保嚴格。我被保安攔在了大廳,在地板上滴滴答答留了一小攤水。
“你回去吧!”他終於又開口了。
我點點頭,小聲地說了一聲再見也不知他聽見了沒。剛出大廳門又聽見他低沉的聲音:“喂,你是不是和我一個班?叫什麼豆來著?”
我回頭,拔高了聲音:“我叫肖豆。”
翌日,傅南君沒有去上課。
我也是在偶爾回頭才發現這件事的,他的座位空落落的,隻有幾本教科書還摞在桌上,形成一道像圍牆的屏障。
也就是在這一天,我發現顧東和從前不一樣了。
放學後他和我一起離開學校,卻對我說:“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