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信,交給用人送到郵政局去了。此時業已鍾嗚十下,各種報紙。均
已到齊。男德便隨手拿一張《巴黎日報》,躺在藤椅上,細看巴黎新聞
內,有一條題目叫做《命案不明》。男德再朝下看來,道是:
前晚十一點五十分鍾,忌利爐街第三十七號門牌,某煙店主人吳齒,到警察局報稱:素與他同居的朋友,不知所得何病,霎時身故。昨日午前,警察局委員往驗屍身,毫未受傷,但也斷非因病而死。警察局以情節離奇,隨即招醫生古律士前
往剖屍細驗,始知係中海婁濮爾之毒而死。按海婁濮爾,俗名
叫做耶穌壽節薔薇,乃是一種樹根的毒汁。初吃下的時候,並不發作;待吃著有油質的東西,就立刻毒發,嘔吐不止,頭部昏暈,腹痛痙攣,至遲七點鍾以內無不喪命。此案死者,年方二十四歲:至如何了解,詳訪續錄。
男德看罷,“哎呀”了一聲。又尋思道:“這必是範桶哥被害無疑了。他本在尚海,我勸他來到巴黎,以致遭這奸人的毒手。我若不去替他報複這場冤仇,怎地對得住他呢?”
男德主意已定,正要動身,適逢用人來請去吃午飯,男德胡亂應了一聲。用人去後,男德便在衣箱裏取出一柄小刀,藏在衣衫袋裏,轉身向外。還走不上四五步,將近書房門口,隻見他父親麵無人色,氣狠狠地跑回家來,正迎著男德,急忙用手將男德推進書房,坐在椅子上,便厲聲罵道:“你這大逆不道的畜生,好生膽大!你想送卻你一家人性命嗎?”
男德道:“是什麼事體呢?”明頑又道:“你這幾個月,日日夜夜在外亂跑,我就有些疑心了,
怎料你果然這般不忠不孝!”男德又問道:“到底是怎地呢?”明頑又道:“你還假裝不知道?後天的事體,我都一一知道了。”男德道:“到底你知道的是什麼事體呢?”明頑道:“方才聞吳齒說道,那雅各伯(校點者注:即雅各賓。)
餘黨,又約定後天晚間起事。他說你也在這黨,並從前曾百般勸他入
夥,他不肯聽從。”男德聽到這裏,便道:“並無此事。我要去尋獲吳齒,問個明白。”明頑道:“你別出去,我不管你有無此事,但自此以後,你不可出門一步。”
說著,便呼喚用人,將男德鎖在書房裏麵。一日三餐,都叫人送進去。房門窗戶,派人晝夜嚴守,好似看賊一般。這話休絮。
看官,你道這雅各伯黨,乃是一個什麼黨呢?原來法國自革命以後,民間分為兩黨:一個是王黨。這時雖是共和政治,卻是大總統拿破侖大權在握,這班王黨就迎合拿破侖的意思,要奉他做法蘭西專製皇帝。一個就是雅各伯黨。這黨的人要實行民主共和政治,不承認拿破侖為皇帝。拿破侖曾派兵打散該黨,但這黨的人個個都心堅似鐵,哪肯改變初誌!那夥餘黨,分散各城各鎮,聯合同誌,到處秘密結會,總會設在巴黎。會黨有了好幾萬人,政府一些兒都不知道。會中定了幾條規矩,便是:
第一條取來富戶的財產,當分給盡力自由之人及窮苦的
同胞。
第二條凡是能做工的人,都有到那背叛自由人的家裏居住
和占奪他財產的權利。
第三條全國的人,凡從前已經賣出去的房屋田地以及各種
物件,都可以任意取回。
第四條凡是為自由而死的遺族,須要盡心保護。
第五條法國的土地,應當為法國的人民的公產,無論何
人,都可以隨意占有,不準一人多占土地。
這時,入黨的一天多似一天,法國全境都哄動了。後來政府知道了,就拿到幾個頭目,收在監裏。怎料這黨的人,不徙毫無懼色,還因此更加不平,各處激動起來,立意和這暴虐政府勢不兩立,全國黨人已經議定於本月二十一號同時起事。卻被這明頑知道,走露了風聲,政府又拿去好些頭目,送了性命。從此,民主黨漸漸微弱,王黨的氣焰一時興盛起來。拿破侖就議出種種殘害誌士、暴虐百姓的法子,真是慘無天日,一言難盡了。這時男德還囚在家中,聽見這些傷心慘目的事體,你道是何等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