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方沾地,合錦先是在原地愣了少頃,隨即回頭望了望目光微冷的青丘狐狸。
半晌,後腿一蹬,躥上了瑤姬纖細的肩膀,尾巴垂在她的胸前不搖不擺,一幅無精打采的模樣。
瑤姬衝著青丘帝微微頷首,水色廣袖一展,身形便化為煙雲迅速消散,連帶著肩上的小狐也一同消失無蹤。
白灝緊盯著兩人消失的地方半天沒有動作,直到花園中又是一陣靈力波動,這才抬首望去。而就在他看見來人的一刹那,瞳孔驀地收縮,神色驟然變得冷冽。
合錦隨著瑤姬走後,便被她帶到了嘈雜的禦街之上,然而無論周遭有多少叫賣聲,都入不了她的耳朵。現在的她心情異常複雜,腦子裏一會兒是父親失望的眼神,一會兒又是白灝落寞的模樣,哪裏還有心思去關注周圍的環境。
如此走了大半條禦街,合錦始終沒說一句話。瑤姬漸漸有些耐不住性子,雖說這事兒跟自己沒多大的關係,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在一旁看好戲便是,這也是她一貫的作風。不過,合錦跟其他人不同,塗山翊雖說是個愣頭小子,但在她自囚姑瑤的幾千年裏,他是唯一一個自己接觸過的,算是朋友一類的人,雖然之後他有了家室便少了來往,再之後更是徹底失去蹤跡。當然,見到合錦以後,她已經得知了他一家人被天君變相囚禁的事實。
除去她好不容易泛起的長輩之情,合錦可還是她曾經神器的新主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她都與自己有莫大的緣份。而且,看戲固然重要,但也不能真的眼睜睜看著這個孩子重蹈自己當年的覆轍。
感情不可缺失,卻也太過危險,稍有不慎……萬劫不複。
“你隨我出來就是為了躲清閑,睡大覺的?”瑤姬輕瞥了眼肩上正閉目的小狐,有些好笑的道:“你這一肚子的疑問,打算就這麼再帶回去?過了今天,我可就不會再多說一個字了。”
“我……”合錦幽幽睜開雙眼,黑溜溜的小眼睛裏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黯淡且複雜的目光直勾勾的盯在碎石小路上,聲音微弱到耳朵就在她旁邊的瑤姬都不得不再湊近些,才能聽得清楚。“我不知道……該從哪裏問起。”
“那好~那我先問你怎麼樣?”瑤姬側身繞過一個混沌攤兒,拐進了一家裝潢並不怎麼雅致,名為朦朧淡月的茶樓。
說是不雅致似乎也已經抬舉了這個地方,雖是個二層小樓,但一進了門,隻要你抬頭,便能通過大大小小的窟窿看見樓上單間兒裏的情況。而那些個單間,也有不少頭頂小片的青天。與其說這裏是茶樓,倒不如說是間連茶棚都不如的破屋子。
瑤姬毫不在意這裏的破爛,一進了樓,就輕車熟路的踏著‘吱呀’作響的樓梯上了二樓,直進了二樓最裏麵的一間提名‘佩月’的隔間。
合錦瞧的稀奇,竟是暫且拋卻了煩惱,起了些許的玩兒心。環顧這幾乎稱得上是破敗的小樓,又瞅了瞅掛在小間兒門口的那塊兒搖搖欲墜的木牌,嘿了一聲道:“朦朧淡月?這裏四處透風,桌子旁邊還有一個直通樓下大堂的窟窿,這麼透亮的地方,哪裏朦朧了?淡月又在哪兒?”
“這你就不知道了。”瑤姬笑著指了指腳邊的破洞,又指了指頭頂的窟窿。“白天來這兒確實就是破樓一處,但倘若你晚上來,這裏便是香煙嫋嫋,這裏就是一彎玄月。隻一入夜,這店就會在一樓點燃大量的香草,幾種不同的香氣外加燃起的煙與微弱的火光,會通過這些孔洞彌漫整個茶樓。而這些香草又都是選得味道極淡的種類,所以並不會破壞茶的香氣,不僅不會破壞,還與茶香相輔相成,清雅的很,是不是很別出心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