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詮釋你的過去 11.
我的一天
□[前蘇聯]奧斯特洛夫斯基
正當我美夢酣暢的時候,一陣電話鈴聲把我喚了回來,醒來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我這被癱瘓所釘住的身體疼得難以忍受。這就是說,幾秒鍾之前我還在做夢,在夢中我年輕、有力,騎著戰馬像疾風一般奔向初升的太陽。我動了動,卻沒有睜開眼,因為這麼做沒有什麼意義:在這一瞬間我正回憶著一切。八年前,殘酷的疾病使我倒在床上,動彈不得,害我瞎了眼睛,把我周圍的一切變成了黑夜。
痛楚,確切點說是肉體的痛楚又向我發動了襲擊,來勢凶猛。我緊緊地咬著牙。第二次電話鈴聲趕緊地跑來援助我。我知道,生活並沒有離我遠去。母親走進來。她送來早晨的郵件——報紙、書籍、一束信件。今天還有好幾次有趣味的約會。生活要取得它應有的權利。快滾吧!你這隻會令懦弱的人屈服的家夥!同往日一樣,我戰勝了肉體的痛苦。
“快點,媽媽,快點!洗臉,吃飯……”
母親把未喝完的咖啡拿走。我馬上聽見我的秘書阿列克山得拉·彼得洛夫娜的問安。她像鍾一樣準確。
像往常一樣,我召呼眾人把我抬到花園陰涼的地方,預備開始工作,趕快生活。就因為這個,我的一切欲望才那樣強烈。“請讀報吧,讓我了解一下阿比西尼亞和意大利邊界又有哪些新情況發生?法西斯主義——這個帶著炸彈的瘋子——已經向這裏猛襲了,沒有人知道它什麼時候、向什麼方向扔下這個炸彈。”
報上說:國際關係宛如亂蜘蛛網一樣複雜,破產了的帝國主義的麻煩畢生都解決不了……戰爭的威脅像烏鴉一樣盤旋在世界上空。日暮途窮的資產階級已將自己僅有的後備軍——法西斯青年匪徒——投入競技場。而這些匪徒正憑借著斧頭和繩索,將資產階級的文化很快地拉回中世紀去。歐洲大地上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那籠罩上空的陰雲連最瞎的人也能看得真切,世界狂熱地擴充著軍備……
不要再讀了!我已不忍心再聽下去了,我希望聽聽我國的生活!
於是我聽到了可愛的祖國的心髒的跳動。在我麵前立即便顯現出一個青春、美麗、健康、活潑、不可戰勝的蘇維埃國家。隻有她,毅然舉起社會主義這麵大旗為著和平公道、正義而戰,也隻有她,真實地把民族間的友誼落到實處。作這樣的祖國的兒子該是多麼幸福啊!……
阿列克山得拉·彼得洛夫娜念信啦。這是從遼闊的蘇聯遙遠的盡頭給我寫來的——海參威、塔什幹、費爾幹、第弗利斯、白俄羅斯、烏克蘭、列寧格勒、莫斯科。
莫斯科、莫斯科呀!世界的心髒!這是我的祖國在和他的兒子中的一個互相通話,和我,和《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一書的著者,一個年輕的、初學的作者互相通話。幾千封被我小心保存在紙夾中的信——這是我最珍貴的寶藏。都是誰寫的呢?誰都寫。工廠和製造廠的青年工人、波羅的海和黑海的海員、飛行家、少年先鋒隊員——大家都忙著說出自己的思想,講一講由那本書所激發的情感。這裏的每一封信都讓我增益不少,也讓我非常感動。看吧,一封勸我勞動的信寫道:“親愛的奧斯特洛夫斯基同誌!我們焦急地期待著您的新小說《暴風雨所誕生的》早日問世。你快點寫吧。你一定會把這本書完成得不錯。祝你健康和有偉大的成就。別列茲尼克製工廠全體工人……”
又有一封信通知我說,一九三六年,我的小說將在幾家出版社同時出版,印刷總數五十二萬冊。這簡直是一支書籍大軍了……
我聽見:門外,有汽車輕輕的刹車聲、腳步聲、問好。我聽出來是馬裏切夫工程師來了。他正在建築一所別墅,是烏克蘭政府將把這所別墅作為禮物贈給作家奧斯特洛夫斯基。在古老花園的綠樹濃蔭中,距海濱不遠,將建造起一所美麗的小型別墅。工程師打開了設計圖。
“您的辦公室、藏書室、秘書辦公室、浴室都在這邊。這半邊是給您的家屬住。有很大的涼台,夏天您可以在那裏工作。周圍陽光很充足。另外,還有一些高大的綠色植物……”
一切都預備好了,就為著讓我能安心工作。我深深體會到祖國的關懷和撫愛。
“您還有些什麼別的要求嗎?”工程師問。
“沒什麼了,這已經讓我十分滿意了……”
“那麼我們就動工啦。”
工程師走了。阿列克山得拉·彼得洛夫娜翻開記錄本子。我的工作開始了,在我工作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能來打擾我。幾個鍾頭的緊張工作。我忘卻周圍一切。回憶著往事。在記憶中出現了動亂的一九一九年。大炮在怒吼……黑夜裏火光衝天……大隊的武裝幹涉者侵入了我國,我小說的主人公出現了,忘我犧牲的青年和自己的父親們並肩作戰,給這種進攻以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