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真的懷疑我選擇從鄉鎮調進城工作的必要性和正確性了。人,是否在得到什麼的同時就一定要失去什麼,要付出相應的代價?表麵上人人羨慕我能進城裏工作,這是許多人夢寐以求而不得的。能進城工作,一方麵能證明自己不差,另一方麵,可以為孩子提供一個相對優越的學習成長環境,讓孩子去圓自己當年未圓的大學夢,走得比自己遠,飛得比自己高。實際上,不是那麼回事。我的兩個孩子在鄉鎮讀書學習成績都很好,在班級中名列前茅。跟著我進城後,孩子適應新環境有一個過程,所有的一切在她們眼中都是陌生、新奇的,到城區學校插班讀書,考試成績就落在尾巴上了。一次又一次,三混兩晃,完了!孩子的自信心完全喪失了。如果繼續在鄉鎮讀書,孩子的未來不會讓人這麼揪心!”嚴明覺得老班長說得有道理。現在他對做好自己的工作充滿信心,而孩子的學業卻讓他憂心忡忡。
他發現同事中,來自鄉鎮的同事話說得少,埋頭幹活的多。雖然有咱也終於成了城裏人的自豪和愜意。但無論如何優秀,一旦成功地闖入城市以後,還沒高興幾天,他們就發現自己舉目無親,一窮二白,就體驗到了強烈的生存危機感。閑時和周末反反複複走大街串小巷,幾乎被用來認識和親近這個並不大的縣城,除此之外,就沒有地方可去,不知道該幹些什麼了。在城裏,他們幾乎沒有什麼人脈,連孩子入幼兒園、上小學、讀初中高中幾乎都要找關係求熟人,更別談其它的了......
他們已經沒有了退路。因為身後是貧瘠閉塞的鄉村,有的隻是已經破敗的幾間土房,一雙年邁體衰的父母,厚道的鄉親。他們必須在城市紮下根來,進而發芽、開花、結果。於是,他們唯一的出路仍然是腳踏實地,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取悅於領導取信於同行,以便在同事中贏得好名聲,不被時代淘汰。
突出一些的則把目標明確地鎖定在做官上,因為隻有做官,才能真正在城市站穩腳跟,才能消除自卑感和危機感。因此,他們必須具備比城裏人多十倍的忍耐力和吃苦精神,在謹小慎微和冒險之間走鋼絲,很多時候要犧牲自尊、厚著臉皮、寡廉鮮恥地去巴結逢迎,他們必須學會投機,這樣才能成功。
嚴明想憑自己的能力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往前走,他不會去巴結逢迎,這是他做人的原則。
就現在這樣的起點,就他已人到中年,“朝中無人”且囊中羞澀,就憑自己?能往前走多遠,他已經能看清楚。
生長在古城裏的大多數同事活計幹得少話卻很多,往市裏往領導辦公室跑的多,社會關係廣。年終總結評比時能十分突出地展現他們超強的寫作和口頭表達才能。除了上班應付工作之外,其餘時間不是被用來開商店做生意、打麻將,就是攢在一起撮飯或是幹脆就在父母那裏蹭飯,孩子幼小有父母親戚幫著帶,孩子去幼兒園、小學、初中有父母接送,反正自己是有去處有玩處,幾乎不用為生計操心……這些對家族依賴最強的人獨立性、自主性差,意誌薄弱。但他們卻具有砌石為壘的防範或排外意識。
事實上,第一代“農村的”剛進城,仍然和“街村的”涇渭分明,很難融合。融合可能是表麵的,至少在心靈上的溝通久久地存在障礙。也許這樣的隔閡消除需要第二代、第三代......
“在廣袤的鄉村,大自然無時無刻不在教訓、警醒著生活在其中的人們,而趨利避害、察言觀色、審時度勢、超強的忍耐力自然而然成為人與自然相處獲得的生存之道、迅速適應環境之道。在我們國家,占人口絕大多數的是農民。農民創造了豐富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推動了曆史的發展,社會的進步。但是由於農民這一特殊階層的特殊性格特征,也使他們自身帶有明顯的局限性,同時隨著商品經濟的繁榮,被經濟浪潮裹脅下他們的性格也發生了明顯的蛻變。”湯年華侃侃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