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益清長歎一聲,黯然道:“君尚欲置之死,辯也枉然——”
柳夫人目光凝注著女兒,突道:“竹兒,你快隨這位許義士離開此間,出去之後,找到你大伯,將這枚
金釵交給他,就說——我對不起他——”說著她已自懷中掏出枚金釵交在柳若竹手裏。
柳若竹大驚之下,失聲道:“娘!您要竹兒走?竹兒不走,竹兒要在這兒陪著爹和您——”
柳夫人目中不舍,口中卻斷然道:“不聽娘的話了?莫再多言,快走!千萬記住一件事——不要找袁曆
山報仇!——”
柳若竹大是驚愕:“為什麼?娘——”
“找到你大伯,自會知曉。”
“爹,娘,你們——”
柳氏夫婦四目相望,心意相通,盡皆微微一笑,將萬千言語俱都付與這一笑之中。
柳若竹怔然而立,珠淚已滾滾而下,哽咽道:“娘,您放心——人在釵在,釵失人亡——”
黑夜。
星光時隱時現。
夜色掩護之下,兩條人影穿街過巷,急奔向前。
他們正是許柳二人。
在他們身後是大批官兵手持火把銜尾而追。
柳若竹被許秉義牽著急跑,腳步已漸踉蹌,而後麵的追兵卻已愈追愈近——
柳若竹急道:“快追上咱們了,怎麼辦?”
許秉義略一沉吟,道:“得罪了——”
話猶未了,他已一把扶起柳若竹發力縱起,柳若竹頓覺身似離地,宛如禦風而行,時不多久,身後追兵
的喊聲便已漸遠漸低——
正自舒氣之際,突聽前方隱約傳來喧嘩之聲,二人齊地一驚,許秉義抬眼望見身旁高牆,當下再無猶疑
,一扶柳若竹縱身躍入深宅,身形微頓,放眼四望,隻見西南麵有間僻靜廂房,當即展動身形朝它奔去。
奔至站定,隻一推門,內裏傳出一聲厲叱:“又來作甚!”二人複驚,凝目而望,但見錦床之旁坐著個
衣飾華貴的中年美婦,正向他們怒目瞪視,冷冷道:“他派你等前來,又想怎樣對付我?”
許柳二人更是愕然,齊地詫道:“他?什麼他啊?”
中年美婦一怔:“袁曆山啊,你們難道不是——”
許秉義動容道:“這裏是鎮國王府?”
柳若竹一聽到“鎮國王府”四字,全身血液霎時沸騰起來,整個人幾乎崩潰!
那中年美婦道:“正是。”頓了一頓,惑道:“二位既非他屬下,何以來此?”
當下二人便將過往情形說了,中年美婦慨歎不已。
柳若竹道:“不知伯母如何稱呼?又何以身在此間?”
中年美婦並不答話,默然半晌,忽又反問道:“你可知南京景園麼?”
柳若竹點頭。
中年美婦又道:“我便是景園主人——陸耀庭之妻。”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中透著一絲激動與自豪
。
柳若竹動容道:“伯母原來是陸夫人!”
母親緩緩道:“景園乃我沈家世代相傳之家業,傳至我爹已是第四代。二十五年前,我爹收了個徒弟,
這人就是袁曆山,在此之前爹爹已收過一個弟子,便是耀庭。耀庭為人衝和,天資聰慧,踏實肯幹,而袁曆
山則不然,非但不思勤勉,反而千方百計打著景園和我的主意。爹爹雖素知他人品不端,可念及師徒之情,
總也不忍將他逐走,隻盼他日後能改邪歸正,萬沒料到——萬沒料到——”語聲微頓,續道:“就在爹爹把
我許婚與耀庭的當夜——”說至此處,目中已迸出怒火:“這禽獸——這禽獸竟欲對我無禮!幸好爹爹與耀
庭及時趕到,他才未能得逞。爹爹大怒之下,終於將他逐出了門牆!——”
柳若竹恍然道:“原來這其間尚有如此淵源,可如今伯母已為人婦,袁曆山他難道——”
母親慘然一笑道:“現在他把我抓到這裏來,隻不過是想讓我們分離,讓我們痛苦而已——方才我以為你們是他派來的,言語冒犯,實在對不住——”
許柳二人微笑道:“伯母言重了。”
突聽房外腳步聲響起,轉眼駐於門前,有人悠悠道:“陸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