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1 / 2)

,熱得要打單衣。不出去了,出去熱得心裏慌。”老烏說:“咱們這地方離太陽近,一年四季都不冷。”母親說:“來這一回,就算死,也值了。隻是……”。老烏知道母親想說什麼,就說:“不用急,不出今年,我就把兒媳婦給您帶回家。”母親說:“你總說今年,這都好多個今年了,你都四十歲了。你看秋民,和你同年,去年都抱孫子了。”老烏一愣,一直覺得自己還沒成熟呢,和自己同年的秋民,都當爺爺了?沉默許久,說:“今年,今年一定。”母親見老烏說得頗為肯定,因問道:“雲兒,是不是有對象了。”老烏說:“還沒確定呢。”母親說:“沒確定也讓我和你爹看看,看到兒媳婦,死了也能閉上眼。”老烏說:“大正月的,死啊死的多不吉利。您二老肯定長命百歲,將來還要享兒子的福呢。”老烏想到了阿梅。也許,可以讓阿梅冒充未來的兒媳,哄二老開開心。去年底,阿梅來信,說正月初十,要來看喬喬,有重要的事情相商。和阿梅通信有三年了,來往信件不下百封,雖說信中兩人談的多是喬喬,阿梅從未提過老烏心中期許的那個愛字,但老烏感覺得到,阿梅關心他,愛他。不然,兩人書信交往,亦不會持續如此之長久。老烏如今的枕下,放著的照片已不是阿湘的,而是阿梅寄來的那張了。老烏去信說身體不好,阿梅就會來信叮囑他如何愛惜身體;老烏去信說心情不好,阿梅就來信安慰他想開些;老烏去信說害怕喬喬的生母把喬喬帶走,阿梅就勸他就算喬喬走了,在喬喬心中,老烏也是喬喬永遠的父親,走到天涯海角,喬喬也不會忘了老烏的養育之恩……每次收到阿梅來信,老烏都會一個字一個字地品,希望從中品出阿梅對他的愛,但阿梅的愛卻是若即若離若隱若現。不止一次,老烏在給阿梅去信的抬頭寫上“親愛的阿梅,請原諒我這樣稱呼你,”但終究沒有勇氣把後麵想說的話寫下來,就算寫下,也沒有勇氣寄出。老烏害怕失去阿梅,害怕他的孟浪嚇跑阿梅。有時,老烏也會反思自己,覺得自己太易變心,許多年前,當他在那個清晨送別阿霞時,老烏就想,也許,這輩子,不會再愛上別人了,覺得自己的心很小很小,放下一個阿霞,已經沒有**放別的女人;後來,當阿湘出現,並且和他有了一夜之情,很長一段時間,老烏想,這輩子,除了阿湘,再也不會去愛了;然而,當阿霞再次出現,阿湘卻漸漸隱退,阿霞重又占據了他全部的愛;失去阿霞後,老烏的確很長時間沒能走出來,但是,阿梅出現了,他們就這樣經常通信,共同關心著喬喬的成長,一來二去,老烏發覺,他已經淡忘阿霞,偶爾夢見阿霞,才會想起,自己曾經是多麼用心地愛過;老烏力圖回憶阿霞的樣子,然而,阿霞的樣子模糊不清。想阿湘了,還有照片可看,阿霞連張照片也沒留下。這樣的時候,他就會自責,恨自己無情,不該這麼快忘記深愛過的女人。然而老烏又為自己找到了借口,想,阿霞是屬於過去,而阿梅,則屬於現在。

阿梅。親愛的阿梅。不止一次,在睡前,老烏心裏默念著阿梅的名字。初九這天,吃罷晚飯。老烏對父母說:“也許,明天,會有個朋友來看我。”父親不語,母親隻關心來的朋友是男是女。老烏說:“女的。”母親渾濁的眼裏亮起兩絲精亮的光:“女的,是不是你說的那個?”老烏笑道:“您就別胡猜了,是個關心喬喬的阿姨,我們連麵都沒見過。”母親說:“沒見過麵怕什麼,見了麵,可別放過。”父親笑:“說,你是想兒媳婦想瘋了。”母親說:“你不想?”父親複不言語,陷入沉默。

是夜,老烏輾轉難眠,一次次設想明天和阿梅見麵的情形。想,見到阿梅,該如何說。想,阿梅為何這時來見喬喬。胡思亂想,一下子想好事,想到明天見到阿梅,兩人互訴衷腸,相擁相抱,他親吻著阿梅,阿梅也吻著他,他大膽地剝光阿梅的衣服,進入阿梅的身體。老烏把喬喬緊緊摟在懷裏,吻著喬喬。喬喬在夢中,不耐煩地掙脫老烏的擁抱,老烏遂從幻想中醒來,一轉眼,又沉入另一個幻想。實在無法入睡,老烏幹脆起床,提筆練字平複心境,一筆一畫,用隸書鈔陶潛的詩:“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刑天舞幹戚,猛誌固常在。同物既無慮,化去不複悔。徒設在昔心,良辰詎可待!”心裏平靜了一些,又臨了一遍《懷仁集聖教序》,不覺東窗欲白,趁著晨光,在工業區的街道上,伸手踢腿,呼氣吸氣,頓覺精神煥發,一點也未因整夜無眠而疲倦。

阿梅在信中說,上午十點左右到。阿梅說就在瑤台第二工業區對麵的上島咖啡廳見。阿梅讓老烏不要帶上喬喬,就他一個人去。說是有要事商量。老烏繞著瑤台村跑了一圈,給父母和喬喬帶回早點。母親見老烏吹著口哨,說:“你今天肯定是去見媳婦子。你騙不了娘。”母親說的媳婦子,是老烏家鄉方言,也就是對象,未婚妻。老烏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是咧開嘴笑。把胡子刮幹淨,頭發也梳順了,然後去衣櫃翻衣服,拿出公司慶典時買的白襯衣穿上,還打上領帶,在鏡子裏左照照,右看看,覺得不太好,有點刻板、嚴肅,又翻出一件平時穿的牛仔襯衣,母親不知何時站在身後,說:“穿這個不好,顯得唾氣。”老烏笑:“您那眼光,曉得麼事?”話是這樣說,還是聽了母親,把牛仔衣脫了,又在衣櫃裏翻,卻翻到多年前,阿湘離開時,為他買的T恤。一時間感慨萬千。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這衣服,老烏隻穿過兩水,開始是舍不得穿,後來有一次阿霞給他清洗衣物時,看見了這衣服,問老烏怎麼不穿,老烏說不好看,阿霞讓老烏穿上試試,老烏穿上,阿霞一個勁兒地說好看。老烏不想讓阿霞看出什麼,洗了後再沒穿過。俗話說,陳絲爛草。放了七八年的真絲,如今已然黯淡無光,皺巴巴的,像塊抹布。想,物尤如此,情何以堪?不知阿湘阿霞,現在過得怎樣。重又穿上那件牛仔上衣,早早去了約會地點,九點還不到,咖啡廳還沒開門營業,老烏就在第二工業區瞎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