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躁不安-40(2 / 2)

在醫院住了一天,孫天一覺得渾身說不出來的難受,不顧了阿涓的反對,辦了出院手續。今天早上,何靜的工廠裏來了一個管事的經理,交了住院押金,在病房裏站了一會兒,問了一下她的病情,說了幾句安慰話,就走了。孫天一很替何靜打抱不平,罵了老板。經理哂然一笑,說,您罵得對。可您當著我說這話沒用,我也是打工仔一個。孫天一說,你這樣說就不對了,雖然是打工,你也不能做了不良老板的幫凶,不能為了飯碗而昧了良心做事。經理的臉當時就氣紫了。不過那位經理還是頗有修養的,臉色隻是變了一變,很快多雲轉晴,不卑不亢地說,您說得對,我一定會在老板麵前幫何靜說好話的。經理走後,何靜又說了一大堆感激孫天一和蕭湘子的話,說員工病了經理來看望,還交了住院押金,她們廠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先例。又說,前不久一個湖北仔被衝床衝斷了三根指頭,老板隻賠了三千塊錢就把湖北仔炒了魷魚。湖北仔去勞動站告老板,老板死不認賬,說湖北仔根本就不是他廠裏的工人,說湖北仔是窮瘋了想敲詐他,說你拿出用工合同來呀。湖北仔說,全廠的工人都可以證明,我是你廠裏的工人。老板說好啊,那你給我找個證人出來證明啊。最後全廠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給湖北仔作證………我也沒有。何靜說完低下了頭,聽孫天一說要出院,淚就下來了,大哥您一走,就隻剩下我一人了。孫天一知道何靜是擔心廠裏不會那麼爽快地給自己治病,便說,你放心好了,這事勞動局局長親自過問了,廠方不敢胡來的。辭別了何靜,走在南城的大街上,驀地打了個顫,一股涼爽的風直入了肺腑,竟然感覺到了絲絲秋意。

在家裏休息了幾天,才感覺身體恢複了一些。這次的一病,似乎傷了元氣,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孫天一總覺得胳膊腿是軟的、虛的,上兩層樓梯都累得直喘氣。他現在倒是對什麼事都不會憤憤不平了,可內心深處卻時時彌漫著一股憂傷。覺得自己是得了什麼怪病了。心裏終究有點惦記何靜的事,在租屋裏憋得難受,便又去了一趟南城醫院,卻不見了何靜。問護士是不是轉院了?護士說是出院了。孫天一說她不是苯中毒麼?這麼快就痊愈了?護士說,是病人自己要求出院的。病房裏的一個病人知道何靜的事,她說何靜的廠裏說如果她出院,就答應給她一萬塊錢。她還問我是收了一萬塊錢回家,還是讓廠裏繼續給她治病。我說當然要治病了,沒了好身體要錢有啥用?再說了,一萬塊錢能頂多大用啊?她說,一萬塊錢她要打四年工才能存夠。前天一大早,她就辦了出院手續。孫天一瓷了半晌,長歎一聲出了醫院。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明晃晃的陽光直射在身上,已沒有了盛夏的酷熱。孫天一覺得心裏空得很,在這個繁華的都市,他像一隻迷途的羔羊,不知該去向何方?不知自己到底該做些什麼?**過一家書攤,書攤上有新一期的《異鄉人》,孫天一拿起來翻了翻,雜誌已全麵改版,成了一本都市白領麗人消閑的時尚讀本。裏麵的內容不再是打工、漂泊、維權,而是酷一族,小資一類的詞彙和一些風花雪月的愛情故事,以及歌星影星的小道緋聞。沈三白已當上了編輯部主任。孫天一覺出了一種無邊的失落,他有一肚子的話,卻找不到傾訴的對象,阿涓整日裏關心的是怎麼能夠快速的成為富婆。簡潔如呢?自上次一別,就再未給他打過電話。這一刻,他倒想起了香蘭,想到了兒子。可一想到香蘭此刻已屬於另外一個男人,心裏終有一股酸澀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