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餘杏兒和鄢小三在觀音湖邊讀了半天書。鄢小三說：“杏兒姐姐，要放寒假了，今天是禮拜天，天氣也比較好，我們去看看約翰博士好嗎？”
“我早想去了，總是覺得時間緊，才沒有提起來。想起來，是我們太沒有禮貌了。約翰送我們上學的那一天，我們就說過要去看他的，直到現在還沒有去。如果他同意，我們就接他去餘家拐過春節。”
“那太好了！”鄢小三說，“那是四年前，我跟我父親在東湖裏遊泳。湖裏有很多人。我父親有點累了，就上岸休息去了。我忽然發現一個黃頭發的人在快速地追趕我。當時我有點害怕。當我回頭看他的時候，他笑著喊道：‘喂，小夥子，你，棒極了！看看我，能不能追上你？’雖然他笑嘻嘻地一臉和善，但我還是不敢讓他靠近我。於是我也拚命地遊了起來。後來，我發現他好像遊不動了，我也故意慢了下來。而他，卻加速向我靠近。我等他快要靠近我的時候，便沒入水中潛泳。我在水下拐彎，遊向我父親那裏去了。上岸後，我看到約翰停了下來，好像很著急的樣子。我在岸上，向他揮了揮手，他才回到岸上，來到了我們的身邊。約翰主動介紹他的情況，跟我父親說了半天。
以後，我天天下午都要去東湖遊泳，約翰下了班也天天來。我們就成了好朋友。”
“鄢小三，你想過沒有，是什麼原因讓約翰那麼關心你？他為了你去美國讀書、學遊泳，不僅為你四處奔走，還願意為你出錢。你去美國讀書、訓練的錢，那是一個小數目嗎？他那麼慷慨，要不是我親眼所見，我都懷疑他另有所圖。”
“杏兒姐姐，約翰當然另有所圖。隻是他的所圖，不像嬸嬸說的那樣，是為了個人私利，而是我們一般的人，都不理解的那一種。”
“那是什麼呢？”
“我在學校的圖書室裏，讀過魯迅先生的一本散文集《朝花夕拾》。其中有一篇文章叫《藤野先生》，在這篇文章中，作者重點寫了他在日本仙台醫學專門學校的一段經曆，寫了他最終‘棄醫學文’的思想轉變。這一期間，作者受到他的老師藤野先生的特別關照。作者上課聽講時所抄寫的筆記，藤野先生都要親自檢查。下臂一條血管畫偏了一點這種小小錯誤，藤野先生不僅為他改過來，還要把他叫來跟他指明。但是作者對藤野先生的評價所說的兩句話，我很不理解。他說：‘他（指藤野先生）的對於我的熱心的希望，不倦的教誨，小而言之，是為中國，就是希望中國有新的醫學；大而言之，是為學術，就是希望新的醫學傳到中國去。’我想：為什麼‘為中國’是小而言之，而‘為學術’才是大而言之呢？”
“對呀，這是為什麼呀？”
“後來，我想到了約翰。藤野先生從事解剖學和骨學的教學和研究，他既希望自己的研究領先世界，還希望他所從事的研究後繼有人。約翰就想獲得遊泳冠軍，但他最終沒有獲得。他看到了我有那麼好的先天條件，就非常想把我培養成遊泳世界冠軍。好像是要我去實現他的願望一樣。他怎麼能不喜歡我，不支持我呢？我可以肯定，如果他將來到大學任教，一定特別希望我成為他的學生。”
“鄢小三，我好像有點懂了。陳校長說，科學沒有國界，是屬於全人類的。而中國雖然幅員遼闊人口眾多，但中國人畢竟隻是全人類的一部分，中國也隻是全球的一部分。所以‘為學術’當然是‘大而言之’了。還有，我爸爸上次回家，我批評他的時候，他還那麼強烈地希望我到南京讀大學，到美國去留學。你說，爸爸是不是年輕的時候，就有讀大學、留學的強烈願望啊？”
“應該是吧！也許正是這樣，魯迅先生才那樣說，藤野先生和約翰博士才熱心那樣做。”
（二）
午飯後，觀音湖中學三個形影不離的學生向縣城跑去了！
來到茂源珠寶店，鄢小三問：“老板，把玉觀音像拿出來看看！”
老板不以為然地問道：“你們要買玉觀音像嗎？”鄢小三把他的玉觀音像從內衣裏掏了出來說：“老板，這是不是你的店裏的東西？當時，你賺了我們一大筆，這麼快就把承諾忘了？”
老板記起了那天的事情來了：“哦？原來是小公子，大小姐大駕光臨，多有得罪！今天三位還要觀音像嗎？”
“看看也不行嗎？”鄢小三說，“到你這裏來買玉器的人，是不是更少了？隻要老板履行承諾，肯便宜一點，我就要！”
老板說：“一定，一定，沒有問題，你們挑吧！”
鄢小三挑好了兩大一小三枚觀音像，“老板，你還會漫天要價嗎？”
“絕不。”老板說，“按銀元計價，大的四毛，小的二毛。夠不夠便宜？”
鄢小三說：“去四毛，一共六毛。價錢再高，我就買不起了！”
老板想了半天，似乎十分勉強：“行，賣給你小公子了！你跟我還多介紹點生意來！”
鄢小三把小觀音像送給賈苗苗：“這個觀音像，跟我們的完全一樣，送給你留一個紀念。”
賈苗苗激動地說：“我看到你們戴觀音像，很羨慕。現在，我就不客氣了，謝謝你們！”
“不用謝我。每一次來縣城裏玩，都是你們花錢，我的錢如果用不完，拿回去媽媽會不高興的。”
走出茂源珠寶店，餘杏兒記起了鄢小三上次的話：“鄢小三，你真的認為有男觀音嗎？”
鄢小三毫不猶豫地說：“我爸爸鄢烈義說的話，還能有假嗎？”
餘杏兒著想考考鄢小三了：“哎，如果玉皇大帝召集神仙大會，你說是男觀音去，還是女觀音去啊？”
餘杏兒認為鄢小三不好回答了，心裏有點得意，她站在鄢小三的麵前擋住他等他回答。
“那就要看玉皇大帝喜歡誰了？”鄢小三又自言自語說，“你這個玉皇大帝呀，這麼糊塗！什麼事情不好做，為什麼偏要召開這種會議呀？”
餘杏兒說：“玉皇大帝要召開神仙大會，誰敢說不去？”
“那是他自找沒趣！無論他通知哪個觀音去開會，他都裏外不是‘神’，惹神非議，從此聲名狼藉！”
“鄢小三，你說些廢話幹什麼？要是玉皇大帝通知男觀音去，別的神會怎麼議論他？”
“重男輕女。”
“要是通知女觀音去呢？”
“好色之徒！”
兩個女學生忍不住笑了起來。
“杏兒姐姐，隻要做了‘救苦救難’這種事，他就是觀音菩薩。你說，世界上救苦救難的好事情，全讓女人做完了，那些有愛心，有能力，包括我這樣的小男人，他們去幹什麼呀？他們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人在苦難中掙紮袖手旁觀嗎？那些待救的人呢，他們會不讓男人救非要等女人來救嗎？那天，我跳進廟坑到了水底，把毛德新一頂，他二話不說就上來了。他怎麼不說，鄢小三，你跟我滾開，你是男的，我要等餘杏兒來救我！”
“那就等唄，等我把遊泳學會了，照樣把毛德新救上來！”
（三）
鄢小三遞給餘杏兒一個大觀音像說：“杏兒姐姐，這個你拿著！”
餘杏兒高興地對賈苗苗說：“我們要去仁愛醫院，把這枚觀音像送給鄢小三的美國朋友約翰博士，我們一起去好嗎？”
賈苗苗感到很驚訝：“鄢小三還有美國博士做朋友嗎？我願意跟你們一起去！”
餘杏兒挽住賈苗苗說：“這個美國朋友對鄢小三可好啦！他親自開車去我們餘家拐，為我們的私塾先生看過病，用了藥，並且不收錢。今年上學，也是他開車去餘家拐把我們接來的。他還要出錢把鄢小三送到美國去讀書。鄢小三為了我跟他一起去美國，拒絕了他。你說世界上怎麼還有這麼好的外國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