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握著裴元基的手,說道:“裴老先生,你和漢陽兵工廠是中華民族的脊梁,支撐起了中華民族的希望。有了你,中華民族才沒有被列強征服。”
“毛先生言重了,裴某隻不過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真正的脊梁應該是你們這些拿著刀槍,跟敵人浴血奮戰的英雄。”裴元基頓了頓,在腦海裏盤旋已久的疑問再一次湧了出來,說道:“裴某很想問一問毛先生,自第一次鴉片戰爭以來,在中國,戰爭連綿了上百年,老百姓從來就沒有得到過安寧的生活。現在,日寇投降了,該是放下刀槍,好好醫治戰爭創傷的時候,為什麼你們還要跟國民黨發生戰爭呢?”
“裴老先生,不是毛某和共產黨想跟國民黨發生戰爭。毛某跟你想的一樣:連續上百年的動蕩和戰亂,搞得國家瘡痍麵目百姓民不聊生,現在,日寇投降了,國家需要和平,民眾需要安寧,戰爭的創傷需要醫治。所以,毛某才來重慶見蔣委員長嘛。”
“毛先生和蔣先生見麵了,是不是意味著國民黨和共產黨之間就不會發生戰爭了呢?”
“這就要看蔣先生的意思了。我們共產黨人的主張早就向全國人民交代過,也向全世界交代過:那就是要建立一個由各黨派各民主人士共同參與的聯合政府,使國家和人民得以休養生息。這是符合全國人民意願的。我相信,裴老先生也會認同。”
毛澤東的話說到裴元基的心坎上了,他當然認同。在德國留學的日子裏,他就聽說過民主與聯合,隻不過,受中國傳統文化影響太深,他對大清王朝忠心耿耿,從來就沒有想過中國需要民主與聯合。後來,辛亥革命推翻了大清王朝,結束了封建帝製,卻並沒有像孫中山先生希望的那樣建立起民主共和體製,自袁世凱以降,無論誰登上權力顛峰,從來都是掛羊頭賣狗肉,他就更對能否在中國建立一個民主聯合政權感到悲觀失望。現在,毛澤東的話像一縷春風,吹進了他的心田,讓他感到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暖意。
他不能不折服在毛澤東偉大的人格魅力之下,繼續洗耳恭聽毛澤東的聲音。毛澤東的每一句話,毛澤東一舉手一投足,都主導了他的思維,讓他感到振奮感到欣喜。
毛澤東離去了,裴元基心裏仍然蕩漾著激情。他再一次去了妹夫的墳頭,把見到毛澤東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妹夫。
裴元基說道:“我們原先隻是不希望中國爆發內戰,卻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會爆發內戰。毛先生使我明白:有的時候,為了國家的安寧,為了民眾的幸福,應該有一種力量挺身而出,向邪惡勢力開槍,打倒它,推翻它。毛澤東和共產黨就是這種力量的代表。我敢說,如果蔣先生繼續發動對共產黨人的戰爭,天下注定要成為共產黨人的天下。”
他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情緒激昂。他已經控製不了自己,連夫人在一邊不停地阻止他,他也煞不住說下去的勢頭。
“裴老先生,你說得真是慷慨激昂啊,連我都忍不住熱血沸騰了。”不知什麼時候,憲兵頭目幽靈一樣地出現在他的身邊,一臉的陰沉,從嘴角露出了殘酷的笑意。
“我隻是說出了一個事實。”裴元基冷冷地說道。
“什麼事實?你無非是聽了毛澤東的一番陳詞濫調,就大放厥詞。裴老先生,要是蔣委員長知道了你的心思,後果很嚴重。”憲兵頭目威脅道。
“不勞你費心,裴某自然會向蔣委員長陳述我個人的想法。”裴元基說道。
“裴老先生一定會後悔的。”憲兵頭目冷笑道。
“扶我起來。”裴元基掙紮了好一會兒,也沒能站起來,隻好對夫人說道:“我現在就去見蔣委員長。”
憲兵頭目沒料到裴元基竟然如此決絕如此頑固,氣呼呼地掉頭就走。
姚心林心裏隱隱湧起一種擔憂:“你真要去見蔣委員長,真要把你想說的話全部告訴他嗎?”
“等憲兵頭目先告訴了他,我就人頭不保了。”裴元基笑道:“我雖說不怕死,可是,沒有回到漢陽之前,我還不能死。我已經跟錦華說好了,要把他帶回漢陽的,是不是?”
裴元基見到了蔣委員長。蔣介石早已接到了憲兵頭目的報告,對裴元基的言論氣恨不已,可是,當了一個八十多歲老人的麵,又不能不強烈地壓製著內心的不快,虛與委蛇地哼哈了幾句,就把裴老先生禮送出門了。
時光不停地向前流逝,兵工廠越來越平靜了。
“難道蔣介石真的認清了形勢,不準備向共產黨人開刀嗎?”一想到這一點,裴元基就感到很痛快。
不過,他很快就痛快不起來,因為兒子告訴了他一個可怕的消息:“父親,聽說國民黨的軍隊正在全麵裝備美國製造的武器。”
“這麼說,蔣委員長還是要向共產黨人動手!”裴元基怔怔地說道。
“應該是的。父親。”裴俊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