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3)

“獵人”號經胡安?德富卡海峽駛出維多利亞灣,沿美洲西海岸南下,準備取道夏威夷群島,經美拉尼西亞去悉尼。

在蔚藍平靜的海麵,“獵人”號緩緩地行駛著,美洲大陸的輪廓時隱時現,也不時地有一艘船影從遙遠的海平麵掠過。

由於快要過年了,船長下令,除正常航行班外,全船放假三天。此令一出,大家都格外高興,就連平時老拉著一張驢臉的丹尼斯,也難得地露出些節日的笑容來——盡管那笑容讓人看了很不舒服。

要舉行大會餐,廚房人手不夠,凡是願意幫忙的都一齊上。洗菜的,切肉的,布置餐廳的,都忙得不亦樂乎。尤其是中國人,拌餡子的拌餡子,和麵粉的和麵粉,準備包中國傳統的水餃,放到冰庫裏凍起來,以便會餐的幾天每天都能吃上水餃。

恩家敏顯得無所事事,看到別人都在有聲有色地忙,他感到有些無聊。中午,歐陽傑下了班,他硬拖著歐陽傑到二台喝啤酒,一到二台,二台裏正忙得熱火朝天,中國人一個也不缺,都在包餃子,其中趙起浪的嗓門最大最響,邊包邊吹,嘴閑不著,手也不閑著,把幾個看稀奇的老外看得大眼瞪小眼的,心裏想:中國人真他媽會搞,這麵粉變成麵團,然後又變成一個個圓鼓鼓像耳朵一樣的玩意!我們怎麼就沒想到這麼吃呢!

“嗨,又來了兩個幫手!”

高鵬這麼一喊,大家都扭過頭,一看是歐陽傑和恩家敏,趙起浪大嗓門又叫開了:“喂,你們兩個主角怎麼總是磨磨蹭蹭的,我們的高導演嘴皮都念叨破了!”

“今天有你唱主角就可以了,我們是觀眾!”恩家敏一看這麼熱鬧,也樂嗬嗬地說。

“阿傑你這小子,做什麼都說不行,其實比誰都厲害!比如玩女人,那絕對是少年英雄!英雄少年!包水餃還用說,更何況你是連雲港人,這水餃可是你們那一帶最流行的!”趙起浪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歐陽傑臉紅了紅,不好意思地說:“老趙這張嘴,非得嫂子才能管得住,看我到上海後不打你小報告!虹橋機場送行時嫂子跟你說的話,你都忘了?”

“你……你這小子,嘿,別亂說了!”趙起浪這才被點中要害,那嗓門也變得小起來,衝歐陽傑直擠眼。

“別揭人家短,吹點高興的,行不行?也好輕鬆輕鬆。”高鵬真的當起了“導演”。

老木匠羅清水也和大夥一起忙著,看起來興致特別高,但他和大夥在一起,大夥總當他不存在一樣,沒有人和他搭話,有時他想插上幾句也找不到機會,現在聽高鵬這麼一說,他感覺機會來了,幹咳兩聲,開口說:“我老羅……”

大家一聽他這麼一說,忍不住想笑,趙起浪忍不住接上去說:“你老羅見多識廣,是個‘老門檻’,誰不知道!”

大家本來笑得不厲害,經趙起浪一點撥,都哈哈大笑起來。

羅清水顯得有些尷尬,不滿地瞅瞅趙起浪,說:“我老羅雖不是見多識廣,但至少碰過一些稀奇事,你不一定都碰上!”他瞅瞅大夥,見沒人吱聲,都在等他的下文,便又接著說,“比如我年輕時,有一次我們船到非洲的馬達加斯加,那時正是南半球最熱的時候,我和兩個同伴到碼頭邊的一個小鎮上閑逛,看到路邊有一群蜻蜓一般大小的黃蜂,正在爭著采蜜,爭激烈的時候,就像人類一樣開始打架。我們看很有趣,其中一個同伴指著正在打架的兩個黃蜂,笑著說:‘這是什麼鳥玩意,它媽的四不像,又像蜻蜓又像蜂子’。”老木匠提了提嗓門,更加繪聲繪色地講道:“怪就怪在這兩隻蜂子好像能聽懂人罵它們一樣,馬上停止了打架,一起撲向我那同伴,你們說怪不怪,能聽懂倒也罷了,仿佛還認識他,我們三個人,兩隻蜂子偏偏一起撲向他,結果他肩上和胳膊傷上,就腫起兩個拳頭大小的包!”

“這麼玄?是有些怪!”有人說。

老木匠得意了,說:“這還不算怪!他回船後,上點消炎藥膏在被蟄的地方就以為無事了。殊不知第二天晚上,船上放錄像,是那種正宗的西歐A級片,看過之後,我那位被蟄的同事偷偷找到我,說,‘老兄,壞事了!’我問他什麼事,他哭喪著臉說,‘剛才看那片子,我‘老二’瞧不起來了……”

大夥果然忍不住笑起來。

“你想想,我們當時都三十歲左右的年紀,看那片子翹不起來,不麻煩了!我問他什麼感覺,他說不但‘老二’翹不起來,而且全身乏力。他說,‘這樣回去怎麼跟老婆解釋都不會過關的!’我說,我可以為你作證。他傷心地說。‘即使作證了又有什麼用呢!那玩意兒不管用了,唉……非洲啊非洲,怎麼有這種歹毒的鳥蜂子……’”

“後來呢?”

“後來嘛,這位老兄回去後,老婆果然不相信他,說他在外邊尋花問柳,得了這怪病,是老天爺在懲罰他,活該!”

“老兄求我幫忙,我去替他解釋,可他老婆怎麼說?她說我們是串通好了的,還說跑船的沒一個好東西……最後到底離婚了!”

“這種事情果然……”恩家敏咂咂嘴,想說什麼又沒說。

“唉,看來跑船的兄弟真是冤枉!”一直沉默不語的楊佩儒深有感觸地說。

“意思是有些意思,可太讓人……不舒服了!”趙起浪見大家唉聲歎氣的,有些憋得慌,嗡聲嗡氣地說,“考慮那麼多幹啥,還像個走江湖的嗎?既然世人不理解我們,我們就更不能虧待自己,該‘打炮’的就‘打炮’,該吃就吃該喝就喝,甚至連生死也不要去考慮!”

“老趙,你這腦殼裏什麼都裝。”歐陽傑笑笑說,“掃黃應該掃到你腦袋裏!”

“論知識,趙胖子也許比不上阿傑和小楊兩位大學生;論歪門邪道,咱們大家可都要拱手認輸了!”恩家敏邊包水餃邊說。

“什麼歪門邪道?這叫見識,要說歪門邪道,我倒真見過!”趙起浪自豪地說,“不是我吹,在座的兄弟可能都沒看過,一是不一定有機會碰上;二是碰上了也不一定去看呢——門票可是三十塊美金,在八幾年三十塊美金可不是鬧著玩的!”

“到底什麼歪門邪道,講呀!”劉長命催他。

“那次我們船到芭堤雅,泰國的芭堤雅,其實靠的碼頭離芭堤雅還不近,但聽說芭堤雅人妖表演,我就跑去看了,奶奶的,每場才一個鍾頭,收費三十美金!”

“貴的離譜了。”

“哪裏,看過了我就覺得值得,人家大姑娘脫得光光的,讓你什麼都看到了,這還不算什麼,離奇的就是人家那玩意兒,要不是我親眼所見,到死我都不會相信!”

“怎麼啦?”

“首先是‘吃香蕉’,那地方比我們嘴巴還快,香蕉被一段一段‘咬斷’‘吞’了進去,一陣子就‘吃’了好幾支,我當時頭上就直冒冷汗!可沒等驚歎結束,就發覺這不過是‘毛毛雨’,下麵的才叫厲害!”

“還有更厲害的?”

“當然了!那就是開啤酒!”

“開啤酒?”

“嗯!那啤酒是觀眾買了送上去的,絕對假不了!就見台上的小姐,不,應該叫人妖,接了啤酒,往兩腿之間那地方一插,哇,不得了,那場麵我現在還曆曆在目,當場觀眾都狂熱地驚叫起來,打著口哨,從座位上站起來,直到舞台上的指揮示意大家靜下來,過了好半天,好不容易大家才安靜下來,把一雙雙眼瞪得圓圓的,幾乎都要把眼珠子瞪出來,生怕錯過了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這時,那人妖也沒見用力,隻聽‘嘣’的一聲,啤酒瓶蓋就被打開了,那啤酒泡沫隻往外冒,你說厲害不厲害!”

大家都聽得呆住了,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來。

“恐怕是假的吧!”江濤吃驚地問,“比古龍寫的武俠小說還玄呀!”

“假你個頭呀!我當時是坐在前幾排,看的清清楚楚的!”

“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開啤酒我用牙齒使那麼大的力氣才勉強打開,人家那玩意兒就可以開了!”小胖子於震海自言自語地說,“看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大家都被逗笑了。

“哎喲,光顧吹,大家都怎麼停下來了!”高鵬叫了起來。

大家這才發覺在不知不覺中都把手裏忙乎的事給忘了,都笑嗬嗬地說,全怪趙起浪妖言惑眾。

“媽呀,你們卸磨殺驢,我本打算再給你們講個更精彩的,現在算了,不講了!”趙起浪搖著腦袋,邊搖邊歎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了,你們花錢也學不到這些東西,給你們講了卻說我老趙妖言惑眾!好,撬我嘴巴我也不講了!”說完,他真的閉起了嘴巴。

“趙師傅,我們隻不過和你開個玩笑,何必當真呢!”

“是呀,老趙,你不講我們幹活就覺得沒勁!”

“不講不講,講得口幹舌燥有什麼好處!”他邊說邊瞅了瞅恩家敏麵前還未打開的兩罐啤酒。

恩家敏和歐陽傑忍不住笑了。恩家敏說:“我看趙師傅是太口渴了,這樣吧,你繼續給兄弟們講故事,我這還有兩罐啤酒,就送給你解解渴吧!”

“嗨,這怎麼好意思!能合適嗎?”趙起浪嘴裏一邊說,一邊摸過一罐打開,毫不客氣地喝了幾大口,說道,“即使沒啤酒,也是要講的!”

“現在準備講點什麼呢?”江濤說。

“仍接上文,仍接上文!”趙起浪又仰起脖子灌了兩口,拍拍問他的江濤:“小夥子,這次讓你猜中了——是假的!但一開始走上舞台,那絕對是兩個標準的美人,衣服一件件往下脫,漸漸地脫得隻剩下巴掌大的三角褲,那皮膚白嫩光溜,雙腿細長苗條,屁股豐滿撩人,再看胸口那一對寶貝,又大又挺。他們又合唱了支英文歌曲,我雖聽不懂,可那聲音還是能聽清的,又尖又細又柔又滑……可他媽最後一亮‘底牌’,竟是兩個男人……”

“哇!”

“其實也不完全算是男人,是男人動了手術後變成的女人,說起來是不男不女,那按理說也應該叫人妖!但她們有一個專門的稱呼,叫‘newhalf’,你們猜猜看,什麼叫‘newhalf’?”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把目光集中到歐陽傑和楊佩儒身上。

“他們兩個大學生要是不會,我們就更是頭發扣豆腐——不用提了!”劉長命說。

楊佩儒想了想,紅著臉搖了搖頭。歐陽傑也是拿不準。

“哈哈,猜不出來,是吧!”趙起浪得意了,“‘newhalf’就叫做‘新人類’!”

“是呀!單從字麵上翻譯當然翻譯不出來——我是聽一個泰國華僑給我解釋才明白的!”

“是呀!這些東西直譯是很難明白的!”歐陽傑說,“有一次,一個朋友在和我談話中說,現在開始流行‘one night stand’了,我就是搞不懂。心裏想:‘站了一夜’怎麼也能流行?你們猜什麼是‘one night stand’?”

“你不是說是‘站了一夜’嘛!”於震海說。

大家都跟著笑了起來。

“這麼說一定是講不通的了!”歐陽傑說,“直到後來,我問我那位朋友,他笑著告訴我,‘one night stand’是‘一夜情’。”

“我說呢,要是‘站了一夜’連床都上不了,哪裏還談得上有情!“趙起浪故作內行地解釋說。

大家又是一陣大笑。

根據時差的計算,下午就算是除夕,自然,會餐就從下午開始。雖然大家都不停地張羅著,廚房也專門挑了兩個幫廚,可是辛苦的還是高鵬,自從昨天下午包好了初一、初二準備吃的水餃之後,晚上又加班準備會餐的菜肴。他使出了渾身的解數,決心要讓兄弟們過上一個美滿如意的節日,所以在廚房裏樂嗬嗬地烹、炸、煮、燉、煎、炒、烤,乒乒乓乓,不知疲倦。

剛過中午,卡羅和兩個水手就忙著布置聚餐了:餐桌上擺滿了香蕉、菠蘿、桔子、花生、腰果、叉燒、煎魚丸、炸蝦、濃汁豆板魚、沙丁魚、涼拌粉絲、皮蛋拌豆腐、炸雞翅、醬鳳爪……應有盡有,全是下酒的好菜!

喬和傑克遜則在恩家敏的帶領下,在二台忙起來,他們請來電機員,一起在角落裏擺好一張桌子,把電視和一套卡拉OK組合音響安置好,又在餐廳中間的天花板上掛了一隻大彩燈,可以自由地旋轉,大彩燈四周還布置了一些小彩燈,又拉起了一路一路的小閃燈、霓虹燈,儼然一個像樣的舞廳。

聚餐正式開始了,機倉留一個加油值班,駕駛台僅留一個水手了望,兩個餐廳同時開始聚餐。今天特殊的是,兩個餐廳可以互相往來,所以二台一開始就顯得熱鬧異常,大台則顯些冷冷清清。

二台上,一開始大家就鬧得不可開交,或猜拳,或行令,或放肆地笑著,叫著,互相找同伴鬥酒,果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趙起浪紅光滿麵,恩家敏精神抖擻,兩個人手搭手,一聲“哥倆好”之後,便亮著嗓門拉開了戰幕,你來我往,互不相讓,江濤和於震海也不甘落後,拿著筷子邊敲邊叫:“老虎老虎杠子,老虎老虎雞……”這種鬥法共四樣東西:老虎、杠子、雞和蟲,其中雞吃蟲,蟲蛀杠子,杠子打老虎,老虎吃雞,若對方叫的被己方抓住,就要認輸喝酒。楊佩儒略顯蒼白的臉,今天也紅撲撲的,他和歐陽傑坐在一起,邊喝飲料邊輕聲慢語地交談著。劉長命則被喬拉住,喬向他挑戰,他們的賭法很簡單,就用兩隻手出數,一齊出,共分“五、十、十五、二十”四個數,誰喊對了誰就贏,劉長命看著喬嬉皮笑臉,一臉得意相,就說:“他媽的喬,你以為我怕你呀,不就是‘five、ten、fifteen、twenty’嘛,在你還吃奶的時候我就開始玩了!”兩人不由分說也互不相讓地鬥起來。另外的一些黑人、菲律賓人,和羅奧曼一夥另起一桌,也狂叫大笑,鬧得天翻地覆,興到極處,打開啤酒亂噴一通,或抓起空瓶空碗“乒乒乓乓”亂摔一通。這倒不是故意的,他們認為摔碎一、二件東西在來年會很吉利。

這樣鬧了半天,又上熱菜了,黃瓜炒豬肝,西紅柿炒雞蛋,青椒炒肉絲,紅燒鯉魚,清蒸帶魚,燉豬蹄,咖哩雞塊,洋蔥炒粉絲,咖喱牛肉燉土豆,甜汁生菜,油拖小青菜,菠蘿燜火腿,菜花燴蘑菇……

酒過三巡了。於是乎,二台兄弟紛紛湧到冷冷清清的大台,開始向船長、老軌、大副、二軌們祝酒。過了一會兒,船長和老軌跟著大夥一起來到二台,大副巴雷蒂尼和丹尼斯等也早已憋不住,轉移到二台羅奧曼一夥中去。大台變得空無一人。大家並不因為船長過來了而顯得拘束,依舊熱火朝天地鬧著。

“兄弟們靜一靜!”恩家敏站起來,見大家都停下來看著自己,就笑著說:“逢此良辰佳節,有酒沒有歌怎麼行!我看我們換一種喝法!”

“怎麼喝?”

“我提議,我們大家每人表演一個節目助興,彈唱都行,表演不出來要罰酒……”

“好!”沒等恩家敏說完,大家就歡呼起來。

“就從你開始吧!”有人嚷。

“不,從船長和老軌開始,之後我自然為大家助興!”恩家敏邊說邊讓歐陽傑把他的話翻譯給船長和老軌聽,船長和老軌聽了,欣然同意。船長首先站起來,攏起兩隻手,放到嘴上,大家靜下來,包括丹尼斯一夥的那桌,也都靜下來觀看這邊的表演,隻見船長幽默地衝大家扮個鬼臉,然後鼓起腮,立時傳出一陣“呱,呱……”的叫聲,“哈哈哈哈,是青蛙!”原來船長在表演口技,大家哄堂大笑,接著,又傳來一陣春天的鳥鳴,忽而又是一陣獅吼,忽而又變作暮歸老牛低沉的呼喚……大家連連叫好,掌聲四起!

接下來輪到老軌科斯特了,他也顯得精神飽滿、神情愉快,在大家的掌聲中,他唱了一首意大利民歌。

“恩師傅,該你了!”老軌剛唱完,喬就帶頭叫起來。

恩家敏說:“我早已準備好了,今天給大家彈一曲!”說著,他抱起一隻吉他,衝大家笑了笑,“說起來,我隻是借花獻佛——這吉他是傑克遜的!”

“大胡子還會彈吉他呀!”趙起浪瞪起了眼睛,“原來和我們不是一個檔次的!”

大家哄堂大笑,有人說:“恩師傅是外粗內細,粗中有細,你老趙是內外一樣粗,怎能一樣呢!”

“嗨,什麼內外一樣粗,你幹脆說上下一樣粗不就更簡單明白了嘛!”趙起浪笑著說。

恩家敏已經開始和鉉了,轉弦撥弄兩三聲,之後,優美激昂的旋律從他指尖輕輕滑落,原來是《上海灘》的插曲,中國人最熟悉不過了,於是大家情不自禁地跟著旋律唱了起來:“浪奔、浪流,萬裏滔滔江水永不休,淘盡了世間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

一曲終了,掌聲如雷。

“恩師傅果然琴心劍膽!”江濤豎起大拇指。

“雕蟲小技而已。”恩家敏笑笑。

“琴心劍膽?!”趙起浪瞅瞅黑不溜秋的江濤,又瞅瞅恩家敏,嘴裏咕噥著:“雕蟲小技?今天怎麼都‘鳥槍換炮’了,連說話都是文謅謅起來了!”他羨慕地撓撓頭。

大家看他那神態,樂得合不攏嘴。

“別嘰嘰咕咕了,輪到你了!”劉長命拍拍他的肩。

“輪到我?我節目多的是。”趙起浪看起來胸有成竹,他故作莊重地在大家臉上掃了掃,說:“我的節目是——講個故事!”

“那就就別故弄玄虛了,快點講吧!”

“不過,如果不能使大家笑,是要罰酒的!”恩家敏有言在先。

“當然當然!”老趙抹了把嘴,又故意咳嗽了兩聲,才開口講到:“前天半夜時分,我夢見了我老婆……別急,先聽我講嘛!老婆問我,‘老公呀,要過年了,你現在生活得怎麼樣啊?’我說,老婆呀,別的還可以,就是‘肉’吃得太少了!老婆說,哎呀,肉吃得太少怎麼行,那人還吃得消嗎?我說,是有些吃不消!老婆說,那你們就不會多買些嗎?我說,老婆你那裏知道呀,這‘肉’不是一般的‘肉’,是買不到的,尤其在海上……”

“哈哈哈哈……老色鬼果然名不虛傳!”

大家笑得前俯後仰,劉長命指著他那滑稽相笑得說不出話來,歐陽傑硬是忍不住,跑到垃圾桶前噴出了滿口的食物,其餘的人也笑得眼睜睜看著滿桌可口的菜吃不下去。趙起浪講完之後,像沒事人一樣,又是喝又是吃,就嫌一張嘴巴忙不過來。

接著喬和幾個黑人表演舞蹈。

開關一開,霓虹燈閃爍起來,隨著強勁的樂曲響起,幾個黑人瀟灑狂野地扭動起來,動作強勁激烈,節奏扣人心弦,加上樂曲中搖滾歌手那撼人心弦的歌喉,大家都感到全身熱血澎湃,不少人不由自主地跟著跳起來,更多的人按節拍擊掌助興,場麵空前火爆,氣氛異常的高漲……

這當兒,羅奧曼端著酒杯,走到恩家敏跟前,滿臉堆笑地說:“密斯特恩,願我們往後化敵為友,忘記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恩家敏感到有些意外,打量了一下羅奧曼,心想:這家夥葫蘆裏賣的什麼藥?管他呢!量他不敢耍什麼花招,也不能把我怎麼樣!想到這,也故作大度地笑了笑,說:“本來就沒什麼大不了的是情!”

“好,爽快!”羅奧曼顯得很開心地說,“節日愉快!”然後舉杯一飲而盡。

恩家敏也一飲而盡。

接下來的節目更是讓人忍俊不禁,這節目是恩家敏別出心裁準備的,他讓人從庫房裏找來了各式各樣的衣服,然後他和趙起浪、歐陽傑、喬等打扮一番,而楊佩儒也被連拉帶勸地換上一套花花綠綠的衣裳,又在頭上纏上一條花毛巾,成了一個中國“村姑”。在恩家敏的示意下,電機員換上了一盒有古典韻味的樂曲,於是,朦朧迷幻的燈光旋轉起來,幾個經過喬裝打扮的時髦“女郎”一扭二擺閃亮登場,或丁字步,或一字步,時而揚眉立目,時而搔首弄姿,時而扭腰擰胯,時而駐足作思考狀,時而回眸拋柔情……這下全場更火爆了,連船長也興奮地拍起掌來,掌聲,口哨聲,刺耳的狂笑聲,節奏強烈的樂曲聲,一浪高過一浪,整個“獵人”號沸騰了……

唯一例外的是老木匠羅清水,他今天倍感冷落,心事重重,不免又想到了家——此刻,老婆和孩子們一定歡聚一堂了,也許,正坐在暖洋洋的客廳裏,邊嗑著瓜子邊看春節聯歡晚會……唉,我這個老頭子圖啥,一年到頭來也不能享享天倫之樂不算,還要充當“夾心餅幹”!我哪裏做錯了,同來的同胞冷落我,老外他媽的又不尊老愛幼,根本不把我當人看,這不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嘛!他自顧自在心底歎息一番,悶悶地灌了一杯威士忌。忽而,他又想到了前天領工資,自己拿了好幾張嶄新的百元綠鈔,他工資比水手和加油高,再加上加班費,這樣算來,同來的同胞每個月就數我老羅掙得多了!六千多塊人民幣,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國內省委書記一個月又能拿多少呢!這樣一算,我人受點罪又算得了什麼,隻要不賠上老命就行。人活著,還不是為了錢,我這大半輩子,整天像個“苦蟲”一樣忙忙碌碌,還不就是為了一個“錢”字嘛!想到這,他的臉上又綻出了滿足的笑容,一高興,控製不了自己,自個端起杯又是一飲而盡。就這樣,他左思右想,自斟自飲,悲一陣,喜一陣,不多時便醉了,嘴裏喃喃地哼著“錢……錢……”,趴在餐桌邊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