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3)

經過一次變故,“獵人”號決定搞一次全麵演習:救火演習、防火演習、防海盜演習及救生演習。救火演習很簡單,也很順利,由老軌科斯特假定機倉主機掃氣箱著火,拉響火警,各船員按操練集合表攜帶工具奔赴火警現場,模擬撲救,然後又假定第二火場:廢氣鍋爐著火,兩個消防員穿上防火服,衝入假定火場,救出被濃煙“嗆昏”又被大火包圍的三名“昏迷者”,迅速將“昏迷者”抬到甲板通風處搶救……

接著又進行防海盜訓練。

當船長拉響海盜警報時,大家按預定計劃,攜上刀斧棍棒,一齊衝上甲板,先用高壓水管向欲登船的海盜噴射,接著假定海盜衝上甲板,大家揮刀舞棒和海盜搏鬥,漸漸不支,有計劃地撤回餐廳,關閉好所有走廊入口的通道,由船長統一指揮,堅守最後陣地……

兩項演習結束之後,上午的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於是,船長決定救生演習下午進行。

到了下午,海麵上風平浪靜,正是搞救生演習的大好時機。大家都穿好救生衣,各就各位,嚴陣以待。按照計劃,三副楊佩儒和四軌歐陽傑要隨艇下。歐陽傑看楊佩儒精神恍惚,臉色蒼白,像病了似的,就悄聲地問:“三副,你不舒服嗎?”

“啊……沒……沒什麼!”楊佩儒勉強地笑了笑,眼中分明掠過一絲痛苦。

昨天半夜,仍舊帶著傷的巴雷蒂尼又像幽靈一樣摸進他房間,不由分說就強求作歡。他反抗、掙紮,又驚又怕,但文文弱弱的他怎能抗拒體壯如牛的巴雷蒂尼!何況當時巴雷蒂尼已經變得如發了情的獸一樣狂暴、粗野,三下兩下就扒去了他的衣服,瘋狂地踐踏著他男子漢的尊嚴……

楊佩儒的心如撕裂一般。整個上午,他在駕駛台值班都神情恍惚,此時歐陽傑一問,他心裏更加羞愧難當!“回去算了!”這個念頭他想過,可回去就等於自己炒了自己的魷魚,到公司如何交待?同來的大夥都做得好好的,唯獨你楊佩儒不行嗎?公司的領導會用怎樣的眼光來看待自己?若把事實捅出去,人家相信不相信是一回事,自己年紀輕輕臉麵往哪裏擱?唉!假如我能像阿傑和恩家敏一樣就好了,可以狠狠地教訓那個禽獸一番!楊佩儒在心底歎息了一陣,不免羨慕地看了一眼歐陽傑……不!我也是男子漢,我不能一直這麼怯懦!他恨恨地咬了咬牙!

是呀,一想到自己嬌美的妻子琴,他心裏的羞辱感更是火焰一般升騰,漸漸的,火焰變成了一股複仇雪恥的力量!“巴雷蒂尼!你這個混蛋,總有一天我會宰了你!”他在心底暗暗發誓……

“三副,登船了!”有人叫。

楊佩儒回過神來,與歐陽傑和幾位水手一起下到艇上。

“三副,坐穩了,隨時準備聯係!”歐陽傑關切地提醒他。

救生艇“嘎吱吱——”往下放,快接近水麵時,離船五百米左右的海麵上忽地竄起一個巨大的水柱,足足衝上天空幾十米,“嘩”的一聲巨響,一個龐然大物在水柱下落處的海麵浮了出來,就像一座小島!“獵人”號所有成員都看到這一景象,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那“小島”上直插天空的鰭如一葉“帆”,正快速地向“獵人”號衝過來!

大家都愣住了:甲板上的人愣住了,救生艇上的人也愣住了,都好像在欣賞一種奇跡似的。

“三副,快告訴上麵,收艇!”歐陽傑突然回過神來,急忙衝楊佩儒喊。楊佩儒這才像想起什麼似的,拿起對講機說:“船長,艇放得太低,快接近水麵了,下麵有危險,馬上收艇!”

“收到!你和艇員注意安全,保持鎮定!船長也發現了危險,忙令大副指揮收艇。

可關鍵時候,麻煩來了:收艇時,壓縮空氣壓力太低,絞艇機風機馬達根本絞不動!眼看那座“小島”載著尖銳的“帆”越來越近,推起的湧浪已經衝擊到了“獵人”號!艇上的水手急了,仰著臉,揮舞拳頭,大罵放艇的蠢驢怎麼搞的……

巴雷蒂尼也急了,他害怕出大事故,忙命一水手馬上通知機倉,將三台空壓機全部啟動起來,馬上供氣。

但為時已晚。那個浮動的“小島”一抖,狠狠衝向大船!上麵的人沒看清,艇上的人看清了:那是一種巨型鯨。“獵人”號覺得一震,竟接連顫抖了幾下!鯨尾掃處,騰起的巨浪直卷向救生艇,把離水麵隻有幾米高的救生艇打得飛蕩起來。

“抓緊安全索!俯下身!”歐陽傑大叫一聲,自己也趕忙抓緊安全索,伏到艇底,一股冰涼的海水把他從頭到腳澆了個透。救生艇一蕩,“叭”地一聲巨響,撞到大船上,又反彈回來。這樣,尾纜鋼絲一緊一鬆,鋼絲吊鉤一下子碰到楊佩儒的頭上,他悶哼一聲昏倒了!“快,你們把三副抓牢!”歐陽傑心裏一驚,忙衝楊佩儒旁邊的拉菲爾喊。

拉菲爾一手抓緊安全索,另一隻手牢牢地抓住楊佩儒救生衣上的束帶。

“完了!”有人大叫了一聲。

這時,那大家夥又狂怒地一扭,旋起一股巨大的水柱,“嘩”的一聲,濺到“獵人”號的主甲板上。接著,它調整攻勢,再一次準備撲向“獵人”號……

“嘎——”

在這緊急關頭,壓縮空氣供上來了,救生艇往上絞升了,躲過了撲上來的一股巨浪。

救生艇吊好後,馬上過來兩個黑人水手,把楊佩儒抬下來,送到病房進行搶救。其餘的人則分頭忙碌起來,決定教訓教訓這個囂張的大家夥。於是,在船長和巴雷蒂尼的指揮下,有人去廚房冰庫抬肉,有人去鬆纜,有人去抬大錨鉤。一切都運到了船頭,大夥用纜繩拴住錨鉤,把半蓋豬肉鉤到錨鉤上,用細鋼絲栓牢。與此同時,一部分人在甲板上邊叫邊嚷,故意激怒那頭巨鯨,激它不停地向“獵人”號進攻……

羅奧曼看一切準備就緒,就開啟絞纜機,把拴好肉的錨鉤慢慢放入大海。可那隻巨鯨隻是一次又一次地撞擊船尾,並不往船頭去。船長讓一個水手找來一麵破鑼,從船尾沿著船舷邊敲邊走,並讓大夥也一齊嚷著向船頭走。巴雷蒂尼讓一個水手啟動絞纜機,把放入海裏的錨鉤和肉一起絞出海麵,絞出海麵約一米左右,巨鯨氣勢洶洶地移過來了,大家停止了呼喊。隻見巴雷蒂尼一揮手,開啟絞纜機的水手向反方向一推手柄,“撲通”一聲,錨鉤又被拋入海裏。巨鯨聽到響聲,撲了上去,張開大口,連鉤帶肉吞了進去!

“快絞!“巴雷蒂尼看準時機,一揮手,水手又拉回手柄。

絞纜機往回絞了……

“哇,鉤住了!”大家驚呼起來。巨鯨被拉著漸漸浮出海麵,看著鯨背上的鰭和那張足以吞下一頭牛的巨嘴,嚇得大家目瞪口呆,毛骨悚然……

“絞,繼續絞!”巴雷蒂尼腦門上也冒出了涼氣,連叫聲都有些發抖。他看著巨鯨那有些發黑的皮、那充滿憤怒的眼睛,心底暗叫:媽呀,這是什麼怪物!乍看像藍鯨,而那嘴巴和腦袋,卻又像虎鯨——難道是藍鯨和虎鯨雜交的東西?!

正在這時,經過短暫沉默的巨鯨,仿佛意識到自己中了圈套,狂怒地抖起尾巴,同時一擺腦袋,想吐出口中的東西,可吞又吞不下,吐又吐不出,它一頭往海裏紮下去,一股水柱衝天而起,大家覺得船頭猛地往下一沉,紛紛站不住腳,趔趔趄趄摔倒一片,絞纜機圈筒上的纜繩硬生生地被拉著倒轉起來。大家還沒反應過來時,那濺起的水柱“嘩”地蓋到身上,冰涼涼的。船頭立即亂哄哄地嚷成一片。

船頭稍稍回升起來,大家趕緊爬起來往中間退,以防再來一次,弄不好摔到海裏去。

有人揉著額頭,有人揉著腳,咒罵著,沒摔痛的抹著頭上臉上的海水,看著大家全成了落湯雞,忍不住狂叫起來!再看海麵上,海水被染成大片的暗紅色。

“哈哈,混蛋,快點去死吧!”羅奧曼叫罵著。

“嘩!”巨鯨又一擺尾,濺起一股水,不偏不倚地衝向羅奧曼。羅奧曼嚇得抱頭就竄,但還是被兜頭澆了下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嘀咕著:他娘的,犯邪了,看來還不能亂罵!他閉上了嘴巴,變得老實起來。

船長回到駕駛台,看到船頭被拉偏離航向幾十度,讓二副貝塞羅打個右滿舵,可根本不見效,船頭被巨鯨拉得在原地兜起圈子來。他讓大夥都回去,免得出危險。並通知機艙將主機降到最低轉速,任由那家夥瘋狂發泄,把他的精力消耗殆盡。

大家把纜繩固定到係纜樁上後,全部撤了回來。

巨鯨痛得狂怒不已,瘋狂地咆哮著。越是這樣,那隻在它腮裏的錨鉤鉤得越緊、越深……它狂怒地使足全身力量,拉著船在開闊的海麵上興風作浪,把平靜的海麵攪得沸騰了。

折騰了兩個多鍾頭,巨鯨終於氣餒了,精疲力竭地停下來,浮在海麵上一動不動。大家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紛紛向船頭奔去。

“等等!”船長叫住大家,“孩子們,你們誰的槍法好?”

大家你瞅我,我瞅你,最後把目光投向恩家敏。

“為了避免危險,將它射殺後再絞上來!”船長也望著恩家敏。

“我對槍也是一知半解!”恩家敏故作謙虛地笑了笑,“不過我可以試試!”

船長從武器庫裏拿出一支自動步槍,遞給恩家敏。恩家敏接過一看,是小口徑的長管步槍,看上去挺先進的,像是以色列加利爾突擊步槍。

“這是船上最好的一支步槍。”船長說,“怎麼樣,可以嗎?”

丹尼斯和巴雷蒂尼一夥看恩家敏擺弄了一陣,好像也沒搞出什麼名堂,心裏不禁有些好笑。

“什麼警察,我看也是一個草包!看樣子也是被淘汰了的角色!”丹尼斯想著,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來。

“No problem!”(沒問題!)

沒想到恩家敏輕鬆地一口答應下來了!

大夥來到船頭一看,巨鯨溫順地浮著,浮在海麵上一動也不動,兩隻凶狠的大眼變得溫和了,一眨一眨地瞅著甲板上對它又呼又叫的人群,顯得可憐兮兮的,似乎在說:“我投降了,放了我吧!”

“絞一絞,往上絞一絞!”

巨鯨已經毫無反抗之力了,乖乖地被絞出海麵,隻是無力地扭動幾下身體。

“好,停!”巴雷蒂尼一揮手,然後轉向恩家敏,“恩,準備!”

恩家敏“嘩啦”一聲合上彈匣,拉開槍機,把槍口對準巨鯨那碩大的腦袋。忽然,巨鯨眨了一下眼睛,靜靜地看著向自己瞄準的恩家敏,眼裏似乎掠過一絲痛苦,接著,居然滾出了兩顆大大的淚滴……

“媽的!”恩家敏忽然感到渾身一震,手有些發軟——他不忍心開槍。

“哇——,你們看,鯨在哭呢,鯨也有眼淚!”舒爾發現了,大叫起來。

大家一看,果然有大滴的淚從鯨魚的眼裏不斷地滾出來,不禁都感到十分愕然。

“見鬼了!”

“別是……”

“Shut up!”(閉嘴!)巴雷蒂尼也看到了,但他繼而又發狠起來,“還不快射死它!”他向恩家敏大吼。

恩家敏咬咬牙,一閉眼,扣動了扳機,一串子彈全部射入巨鯨的腦袋,鯨掙紮了幾下,慢慢地耷拉下眼皮……

“呔——”忽然,恩家敏悶悶地叫一聲,端起槍向海麵又是射出了一串子彈,把大家搞得一愣,不解地望著失常的恩家敏。恩家敏不言語,提著槍,獨自一個人往船尾走去。

船頭,大夥七手八腳地忙著,好不容易才把那隻巨鯨絞到船舷,就是沒辦法把它拉到甲板上。

天色漸漸黑了,大家個個顯得筋疲力盡,隻好紛紛回餐廳吃飯。在夜間航行,船頭不能拉燈——船頭任何燈光都會影響駕駛台的視線。隻好讓那家夥吊著,等天明再想辦法把它弄到甲板上來。

吃過飯,大家都聚在二台,有的看錄像,有的吹牛,有的打撲克。趙起浪見高鵬一個人在廚房間衝地板,就過去幫忙。

“胖子,這下我們發財了!”

“發什麼財?”

“這條大家夥少說也能弄個千兒八百斤肉,這兩個月我們的夥食結餘不上一個台階才怪呢!”

“你想得美,總不能天天吃魚肉吧!就是仙丹吃上幾天也吃夠了!”高鵬說,“你別是想讓我鑽牛角尖,把大夥胃吃壞了,也把老師傅我的手藝搞壞了吧!手藝一搞壞,那不就被炒了魷魚——哇,你這家夥真陰險!”

“我說你這個死胖子,人家說‘矮子肚裏疙瘩多’,你人高馬大的,怎麼也滿肚子疙裏疙瘩!”趙起浪嚷起來。

“嘿嘿,我不過和你開個玩笑罷了!”高鵬不慍不火地笑了,“輕點聲,讓人聽到還不知咱倆在做啥!”

“開什麼玩笑呀!”劉長命也閑著沒事,踱進廚房間接上話茬,“你們不是在搞同性戀吧!”

“你驢耳朵就是長!”趙起浪也笑起來。

“別逗了,我是來和你商量一個事的。下午你沒見老恩神情有些不對嗎?”劉長命不理會趙起浪的說笑,板起臉正經地說。

“大胡子呀,沒事!他絕對沒事!”趙起浪咧著嘴說。

“晚飯他都沒吃,你還說沒事!”

“什麼事這麼嚴重?”高鵬抬起腦袋,“大胡子整天樂哈哈的,好像從來也沒不開心過呀!”

“我說沒事就沒事!”趙起浪拖著腔說,“我估摸著八成是他看到鯨魚流淚了,看到那可憐的眼睛聯想到了女人!”他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說,“你們懂嗎?唉,我真笨,這麼問你們幹啥——你們肯定不懂,沒有體驗過!我告訴你,隻有女人才能令男人傷心、瘋狂,尤其是女人的眼睛——聰明的女人哪有用嘴講話的!”

“那用什麼?講話不用嘴還能用……”高鵬傻傻地張著嘴巴,低著腦袋和劉長命湊在一起聽趙起浪吹。

“用什麼?用眼睛!跟你們講這麼深奧的東西,簡直是對牛彈琴——這樣吧,我給你們作個示範!”趙起浪邊說邊挺起腰板,調整一下姿勢和情緒,進入了角色,說:“看,這種眼神充滿挑逗,假如有女人這麼看著你,那就等於在說‘親愛的,我需要你’!”他邊說邊換了個姿勢,故作淒楚地蹙起眉,眼裏充滿了留戀哀怨……

“我明白了,這種眼神是說,別纏著我,我很痛苦……”高鵬故作聰明地說。

“呸!”趙起浪點點高鵬的腦袋,“這種眼神就等於說,‘親愛的人啊,你為什麼要離開我呢!你知道我是真心愛你的’……明不明白!不過不明白也不要緊,慢慢體會吧,這種功夫不是一天兩天能練成的!”趙起浪喘口氣,“我這麼說歸根結底要告訴你們,女人的眼睛不僅能說話,那眼神兒就像一把劍,刺到你你就非瘋狂不可!所以,今天你沒見大胡子悶悶地叫一聲嘛?那就是了,我想他想起了以前可能是老婆也可能是情人的眼睛,那眼睛曾刺傷過他,所以一想起來,心裏的痛苦複發了,就變得瘋狂了!男人一旦為了女人瘋狂,身上就有使不完的勁,就是遇上一隻老虎,也可以隨手拈來捏死!但一旦過了那陣子,就瀉了,癟了,如泄了氣的皮球。沒泄氣之前你別惹他,他不吃不喝都行,時間一過就沒事!”趙起浪說完得意地抹抹嘴。

“高,實在是高!”高鵬聽得雲煙霧罩,一個勁地直豎大拇指。

劉長命也直咋舌頭:“老趙,我今天才發覺你真是個‘人才’,咳,你這輩子真是選錯了路——不該到船上來做呀!真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他不住聲地歎著。

楊佩儒早已醒來,並無大傷,吃點粥後好多了,雖然被碰的地方很痛,但到晚上仍可以堅持值班。

晚上,恩家敏和歐陽傑一個班。歐陽傑拿出一些餅幹、牛奶、白糖來,對恩家敏說:“江濤說你晚飯沒吃,所以我都給你準備好了!”

“我不想吃。”恩家敏懶散地打個哈欠。

“今天到底怎麼了——你一向不是這樣的。”

“唉,今天是奇怪,那隻鯨魚居然對我流淚,而且,它眼裏分明閃過一絲和人一樣的眼神,淒楚、無奈、哀怨……和我從前的……妻子,那天和我從法庭出來之後,就分手了!分手時,她就是這種眼神……唉,真該死,我恩家敏什麼都承受得了,哪怕死亡的威脅我也沒有恐懼感、崩潰感……偏偏女人的那種眼神……真讓我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