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杯!幹杯!”
大家興高采烈,紛紛舉杯,伸到桌子中央,“乒乒乓乓”地碰上一氣,一飲而盡。有酒量的喝的是白酒,沒酒量喝的是香檳。
“大家再靜一靜!”船長又斟滿杯子,站起來說,“經過研究決定,給予加油恩等四名主要搶修人員兩千美金的獎勵;其餘所有參加搶修的人員共獎勵三千美金……”
大家歡呼著又鼓起掌來。
船長揮揮手,等大家靜下來,又說:“我必須告訴大家,這五千美金是上次日本領事館送的,恩先生不願一個人接受,他拿出來作為這次搶修的獎金,並請求免去木匠羅的經濟處罰;在此,僅給予木匠羅記過處分,希望他引以為戒,不要再違章操作!”
船長的話一結束,整個餐廳又爆發出了經久不息的掌聲。大家紛紛起身,舉杯向恩家敏、歐陽傑幾個人表示祝賀。連巴雷蒂尼和羅奧曼一夥,也主動來向恩家敏敬酒。
“恩先生,我們以前雖然發生過許多不愉快的事,但畢竟是過去了!往後,但願我們握手言和!”巴雷蒂尼居然也紳士般客氣地舉起杯,“恩先生,幹杯,為了我們今後的友誼!”
恩家敏心裏感到好笑,心想:你他媽的能放下屠刀太陽就從西邊出了!我原來拚命救過你都沒見你領過情,現在你發哪門子善心?!恩家敏微微一笑,說:“但願如此!”也舉杯一飲而盡。
“這種人別跟他多囉嗦!”大副敬完酒,羅奧曼又皮笑肉不笑地敬了恩家敏一杯,歐陽傑等兩人走了,湊過來輕聲地說。
“應付總歸要應付一下!”
正說著,丹尼斯又端著酒杯慢騰騰地踱過來,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說:“恩家敏,歐陽先生,為你們取得的成功,幹杯!”說完率先飲盡杯中酒。
他這麼一說,歐陽傑想躲也躲不開了,隻好也端起杯,客氣地和恩家敏一起向他說聲“謝謝”,恩家敏是來者不拒,端起杯跟喝白開水一樣,眉頭也不皺就下去了。歐陽傑不行,人家敬酒,不能用香檳,隻好斟上威士忌,送到嘴邊,輕輕地抿了一小口。
丹尼斯舉了舉手裏的空杯,看了看歐陽傑,說:“不高興麼?歐陽先生?”
“不,不是,丹尼斯先生,我實在是不勝酒力。”
丹尼斯聳聳肩,沒說什麼。頓了頓,他忽然又話鋒一轉:“你們,這次拿到的獎金似乎太少了!”
歐陽傑淡淡地笑了笑,沒有作答,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恩家敏接過話說:“丹尼斯先生,在我們中國,不象你們西方國家,把美鈔這東西看得太重。在這方麵,中國人看得開,不為金錢所困,你也算是中國通,想必知道中國的‘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說法!”
“哦——讓人佩服!”丹尼斯踮著腳尖,顯得漫不經心地說:“可有時候,有很多事情在理想的浪漫光環裏是一回事,在現實麵前卻又是另一回事!像AB於,好像挺鍾情美鈔的!”
“哈哈哈哈!”恩家敏笑起來,漫不經心地說:“鍾情美鈔?誰不鍾情?我早說過,我也愛金錢,否則就不來做外派船員了!隻是,我要看這美鈔是如何來的,要牽著它們的鼻子,而不要被它們牽著鼻子!可惜,AB於被金錢牽住鼻子了!”恩家敏索性把杯子放到旁邊餐桌上,仍微笑著說,“以前,好多西方國家譴責中國不夠民主,不夠自由,可他們自身呢?很完美嗎?不!黑幫林立,暗殺火拚,同性戀,尤其是走私、販毒……”
恩家敏似乎無意地掰著指頭,隨便地說。
丹尼斯皺了皺眉頭,臉色顯得有些難看,卻又不得不裝作紳士般地微笑著。
其實那笑容比他陰沉著臉時顯得更加難看。
恩家敏仍裝作沒看見,繼續說:“當然,走私和販毒也不一定是壞事,至少一部分人和警察不會失業,社會顯得更是‘多姿多彩’!但卻不應該賊喊捉賊,指責別人,攻擊人家什麼沒民主,沒人權啦之類的!”恩家敏說完,微笑著看了一眼滿臉不悅的丹尼斯,問:“你說是嗎,丹尼斯先生?”
“你,”丹尼斯故作糊塗地搖搖頭,聳聳肩說,“倒像一個政治家!可惜我對政治不感興趣!他邊說邊轉身踱向別處去了。
老木匠羅清水自從倉蓋搶修成功後,心裏就踏實了許多。當船長在會餐之前宣布了處理決定時,他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等確實搞清了是真的,他不由得百感交集,嘴裏喃喃地說:“看來還是同胞親,看來還是同胞親!”他一衝動,端起酒杯就準備去敬恩家敏和歐陽傑幾人,可一看好多人都在向他們敬酒,他根本擠不過去,隻好坐下來一邊瞅著一邊等機會。看看他們跟前的人少了,他忙趨步湊上去,幹咳兩聲,說:“老恩,阿傑,諸位弟兄們,我老羅敬你們一杯,對你們給我的幫助深表感謝!”
恩家敏擺擺手,說:“老羅,算了,這麼大歲數了,出來掙點鈔票也不容易!”
“那是那是!”老木匠剛把酒杯送到嘴邊,聽恩家敏這麼一說,顯得很是尷尬,陪著笑點著頭貓著腰含糊地應著。
“我發覺老羅的腰板越來越彎了,”趙起浪灌了一口威士忌,說:“我們一起來時,你的腰板還是很硬朗!才幾個月,就變成這樣了?別是船上的環境不好,染上了風濕?”
老木匠怎能聽不出趙起浪的弦外之音?他又氣又惱,卻又發不得火,隻好訕訕地說:“老了,不中用了!人老起來真快!”
站在旁邊的江濤看著老木匠,忽然覺得他很像魯迅筆下的那個阿Q,無非是少條辮子而已。到底是年輕,他心裏這麼一想,嘴上就不由自主地說:“你老先生恐怕是和‘革命黨人’同去發財累的吧!”
除了趙起浪莫名其妙,別人一聽就明白了,仔細一對照,果然有些像,都憋不住想笑。
老木匠肚子裏憋滿了火氣,正愁無處發泄,看黑不溜秋的江濤也取笑起他來,更是氣上加氣。他眼一翻,罵道:“你他媽算什麼東西,尿斑未幹、屎斑未褪的,也騎到我頭上來了!”他邊罵邊指著江濤的鼻尖,“論年齡,你父親還沒我大呢!”
“我隻不過和你開個玩笑,你怎麼罵人?”江濤也上了火,“我年輕怎了?‘有誌不在年高,無誌枉活百歲!’”他居然也變得口齒伶俐起來。
大家聽了心裏直發笑,嘴上卻又免不了對雙方勸慰著。
老木匠惱羞成怒,將酒杯用力往餐桌上一放,捋捋袖子擺出拚命的架式去扯江濤,口裏罵著:“小兔崽子,‘破鼓一起擂,牆倒眾人推’了,今天我和你拚了!”
正喝在興頭上的大夥發現吵起來了,都停下來看熱鬧。看老木匠真要動手,恩家敏、歐陽傑趕忙勸架。正拉扯時,船長發現了,忙走過來,問:“密斯特羅,怎麼了?”
“是呀,老羅,你這叫什麼話,把我們也扯上了!”恩家敏也不悅地對著垂頭喪氣的老木匠說。
江濤不願和他拉扯,一看恩家敏、歐陽傑等人擋住了他,早閃開了,躲到一邊繼續喝他的酒。
“我們可沒說你是什麼破鞋、破鼓的!”趙起浪趁著三分酒意,嗡聲嗡氣地說:“船長,他十有八九喝醉了,要耍酒瘋了!”
“我醉了?!”老木匠紅著眼,恨恨地說,“好,我走!你們是一道的,我是外人,我走!從今以後,我不是中國人,我不做中國人,誰再提我是中國人,就是地上爬的!”老木匠邊說邊抹了一把眼淚,轉身就走。
“他娘的,你才是地上爬的呢!”趙起浪可不客氣,衝老木匠後背小聲地咕噥著罵了一句。
歐陽傑忙拍拍他的肩說:“算了,老趙,他這麼大把年紀了,和他計較幹啥!”
楊佩儒看這情景,對老木匠感到有些同情,見他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傷心地走了,就準備去勸勸他。可他站起來還沒挪動,一直在有意無意注意他的巴雷蒂尼忽然端著酒杯來到他麵前。
“密斯特楊,別忙走,我敬你一杯!”巴雷蒂尼乜斜著微醉的眼,一手端著酒杯,另一手搭到楊佩儒的肩上。
楊佩儒現在一看到大副就覺得惡心,恨之入骨,恨不得在他胸口捅上幾刀,但一看到他雙眼裏隱藏著的獸一般的凶光時,他又不由自主地感到莫名的恐懼。大副毛茸茸的像猩猩爪子般的手一搭到他的肩上,他仿佛被蛇咬了一口似的,條件反射般伸手把它扯下來,沒好氣地說:“I can‘t drink!”(我不會喝酒!)
“你……”巴雷蒂尼有些惱火地瞪起雙眼。
“大副,何必強人所難!”不知什麼麼時候,恩家敏端著酒杯來到他們旁邊。巴雷蒂尼一看是恩家敏,不由自主地把火收斂起來。不知為什麼,現在他誰都不怕,唯獨看到這個長著大胡子的黃皮膚加油恩,他的頭就痛!他覺得加油恩有些不可思議,身上有一股魔力,軟的硬的都奈何不了他。何況現在他可是船長、老軌眼裏的紅人,是“獵人”上中國人,還有一部分黑人、白人的中心。他看得出來,就是丹尼斯也讓他三分!
“大副的酒量想必過人,我可以陪你玩玩;至於三副,人家不喜歡喝你硬讓人喝,不是‘老牛喝水硬按頭’了嘛!”恩家敏笑著說。
聽恩家敏這麼一說,大副眼珠子轉了轉,心裏好不開心,心想:既然我不好明裏整你,那就在酒上讓你出個洋相!要知道,我巴雷蒂尼可是拿酒當水喝的!想到這,他裂開嘴笑了,充滿挑釁地“OK!OK!”叫著,他生怕恩家敏改變主意,當即招手喊來卡羅,讓他馬上擺酒。
這下,整個餐廳氣氛空前高漲起來,大家一看大副和恩家敏要鬥酒,馬上齊動手整理出一張餐桌來。要知道,能看鬥酒這種場麵可是千載難逢的樂事。餐桌整理好了,大副和恩家敏彼此客氣一下,麵對麵坐到餐桌兩側。各人身後自然地圍攏了一批人,準備為兩人搖旗呐喊助威。
船長、老軌和丹尼斯,也饒有興趣地拖把椅子坐到旁邊觀陣。二副貝塞羅自告奮勇當斟酒員,卡羅專門供應酒。
鬥酒正式開始。
貝塞羅打開一瓶威士忌,將兩人麵前的玻璃杯斟滿。恩家敏笑了笑,率先端起杯,說:“大副,我先幹為敬了!”說完,一仰脖子,杯子見了底。
站在恩家敏身後的歐陽傑、趙起浪、劉長命、喬、舒爾、江濤,還有剛剛忙清了廚房的高鵬,都不由自主地鼓掌叫好。
巴雷蒂尼哪甘示弱,他自信地笑著端起酒杯,見恩家敏幹了,也往嘴邊一送,不見動靜就飲盡了杯中酒,為表示徹底,他還把杯子倒了過來。一滴也沒剩。
“OK!great!”(厲害!)
站在巴雷蒂尼身後的羅奧曼、卡羅、埃裏、費奎亞、阿拉湯等人,也狂熱地鼓起掌來助威。
其餘的人都不動聲色地觀陣,大多數人認為:最後輸的必然是恩家敏。就連歐陽傑、趙起浪等人也為恩家敏捏了一把汗。
可恩家敏卻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端起第二杯酒,不知哪裏來了雅興,朗聲吟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吟畢,輕鬆地一飲而盡。
“好!大胡子,文的武的都行!”趙起浪帶頭鼓起掌來。
巴雷蒂尼看恩家敏那副得意的神態,一肚子的不舒服,心想:“待會兒讓你知道誰厲害,別高興太早!”他輕輕抬手一送,杯子也見了底,身後自然又是一陣捧場的叫好聲。
恩家敏是越飲越得意,第三杯酒端起來時,他幾乎進入了忘我的境界,仿佛不是在和大副鬥酒,而是一個人陶醉在詩酒風流之中。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酒杯,又隨口吟道:“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吟畢,瀟灑地一抬手,又飲盡了杯中之酒。
巴雷蒂尼有些沉不住氣了,但又不好說什麼,隻是鼻孔重重地哼了一聲,賭氣似地“滋”地一口飲空杯中酒。
自然,雙方身後又是一陣對陣似的叫好聲,一浪高過一浪的掌聲。
推杯換盞之間,兩人不知不覺喝了十來杯,直看得觀陣的人個個膛目結舌,到後來連鼓掌叫好都忘了。
巴雷蒂尼已經開始頭暈目眩,但他依然不肯認輸。
恩家敏這時也覺得腳下發飄,好像踩在一堆棉花上似的。他提出要上廁所,巴雷蒂尼連聲“No,no……”,他想:你小子撐不起了吧!想耍花招,沒門!我今天不讓你當場趴下,我就不叫巴雷蒂尼!
恩家敏見他不同意,也不強求。他擺開決一死戰的架式,脫去白襯衣,隨手扔給歐陽傑,赤膊上陣。
“小子,你脫,難道我就不能脫?!”巴雷蒂尼瞪著一雙醉眼,心裏嘀咕了一句,也“嘩啦”一聲扯去上衣。
兩人誰也不甘示弱,但喝酒的速度卻明顯地慢下來。巴雷蒂尼雙眼已經開始冒金星了,麵前晃動著無數個恩家敏……恩家敏端著酒杯的手,也明顯的抖起來,但他基本上還能坐穩!這種情形,大家一看就看出來,再喝下去,兩人都免不了大醉一場,但先趴到桌子底下的肯定是大副!
船長看看差不多了,害怕出事,忙揮手讓他們停止鬥酒。丹尼斯順水推舟,宣布兩人戰個平手,比賽結束。
“平手,平手……”
巴雷蒂尼朦朦朧朧聽到船長叫中止比賽,又聽到丹尼斯說戰個平手,便喃喃地哼嘰了兩句,頭一歪,趴到餐桌上打起呼嚕來。
“把大副送回房間躺一會!”丹尼斯衝羅奧曼輕聲吩咐一句,羅奧曼便讓阿拉湯幫自己,一邊一個架起大副,連架帶拖地送他回了房間。
“我……上……上洗手間!”
恩家敏也支持不住了,但意識還是清醒的,趙起浪和劉長命上前一步,扶住硬要站起來卻搖搖晃晃要摔倒的恩家敏,在一片嘻嘻哈哈的笑聲裏,也把他送回了房間。
餐廳裏,大家各就各位,繼續會餐。一時間,猜拳行令聲,碰杯聲,笑聲,叫嚷聲又此起彼伏起來。
最後一道湯上來了,那是海龜燉的。一端進餐廳,就飄蕩著一股奇特的鮮味。
船長盛了一小碗,嚐了一口,忽然皺起眉頭,問桌旁站著的卡羅:“這是什麼湯?”
“船長,這是海龜和桂圓、蓮子燉的湯,可補……”卡羅見船長問,忙俯下身討好地說。可還沒等他說完,船長就變了臉色,抬高聲調說:“哪來的海龜?誰讓用海龜燉湯的?”
丹尼斯也嚐了一口,聽卡羅說是海龜燉的,臉色明顯變得陰沉起來,還沒等卡羅回答,就吼起來:“說呀,哪裏來的海龜?!”
“是中午水手們釣的,送到廚房吩咐大廚燒了湯!”卡羅隻好如實回答。
“豈有此理!”船長氣憤地一拍桌子,整個餐廳一下子安靜下來。
丹尼斯也不甘落後,跟著嚷:“誰領頭釣的,站出來!”
船長心裏更是上火,盯了一眼自命不凡的丹尼斯,冷哼幾聲,站起身來拂袖而去。
丹尼斯卻沒有感覺似的,仍借題發揮,他要讓大家都明白,“獵人”號上,他丹尼斯是真正的老大,一切他說了算。船長拂袖而去,他當不知道一樣,見沒人吭聲,又陰沉沉惡狠狠地說:“我再說一遍,領釣海龜的站出來!”
“是我。”羅奧曼沒想到丹尼斯當真了,隻好硬著頭皮站起來。
丹尼斯沒想到會是羅奧曼,但事已至此,他隻好繼續表演下去。他站起身,踱向羅奧曼,並拖著長腔問:“還有沒有?”
“還有我。”拉菲爾也站了起來。
“我也幫著拉的。”費奎亞和阿拉湯也站出來。
丹尼斯讓他們站成一排,也不言語,冷不防掄起胳膊,揮掌向羅奧曼摑去!這一掌也打得真夠水平,從羅奧曼開始,到拉菲爾結束,四個人臉上依次挨了丹尼斯一掌。
打完之後,丹尼斯也轉身走了,走到餐廳門口他又站住,轉過身對鴉雀無聲的大夥說:“你們聽著,往後誰再擅自捉海龜和海鷗,我非宰了他不可!”說完轉身離去。
羅奧曼見他走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沒趣地摸摸右腮,自找台階地嘟噥了一句:“真是莫名其妙!”
老木匠羅清水回到房間後,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傷心了半天,方才漸漸止住,和衣躺到床上,思前想後,不禁感慨萬千:我再這樣人不人鬼不鬼過下去,弄不好豈不連老命都賠上?錢呀錢,錢算個什麼東西?我以前三十六塊人民幣一個月也沒這麼覺得活得累,反倒過得開開心心,有滋有味!就是現在,在國內少掙一點,還過得去!什麼外派,去他媽的,我這麼大歲數了還東考慮西考慮幹啥?幾年一過,棺材都向我招手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想著想著,正要迷迷糊糊地睡去,卻聽到有輕微的推門聲。
“密斯特羅!”
老木匠忙翻身爬起來,一看,原來是卡羅。“你嚇了我一跳!”他不悅地說。
“還在氣頭上?”卡羅自顧自地坐到椅子上,顯得神秘兮兮的。
“你不是在會餐嗎?”
“早就結束了,你看都十一點了!”卡羅抬腕看了看表。
“……”
“何必那麼想不開呢!密斯特羅,人生苦短,及時享受,不要自尋煩惱!”卡羅邊說邊掏出一小包白色粉末,“密斯特羅,來嚐嚐,包你會忘記一切不愉快不開心的事情!”
“不……”
“不用客氣,兄弟一場,這是送你的,不要鈔票。”
“這東西……真的沒事?”老木匠咽口唾沫,有些猶豫。
卡羅把東西塞到老木匠手中,拍著胸脯說:“我難道騙你不成?都是兄弟,是自己人,我看你悶悶不樂,隻是希望你開開心而已!放心吧!絕對沒事!”
老木匠不言語了,心想:是呀,我整天別扭死了,到底還是卡羅夠兄弟,關心我,別的不說,就衝這幾句貼心話,也多多少少讓人感到一點做人的溫暖!同胞又怎麼樣,同胞要麼不搭話,搭話了也免不了指桑罵槐……什麼毒品不毒品的,既然搞得那麼神秘,又有那麼多人喜歡,就一定有妙處;人就這麼回事,於震海那死鬼現在想吸還吸不成呢!
想到這,等卡羅一走,他便橫了橫心,按照卡羅教他的法子,先倒點粉末攤到紙邊上,用打火機在下麵烘一烘,然後用一支小竹棒將粉末攤到紙邊,鼻子湊上去,使勁一吸溜,人也不自覺地閉上眼,那粉末就從鼻孔鑽進身體,鑽到肺裏,繼而向全身疏散……
“媽的,沒什麼感覺嘛!”老木匠吸了一小攤之後,眨巴幾下眼睛,自言自語說:“原來就這麼簡單,可能傳說中那種美妙的感覺正在身體內發芽、生長呢!耐心等一等吧!”
過了一會兒,老木匠果然感到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從全身各個細胞裏冒出來,慢慢地,他感到四肢軟綿綿的,整個人也變得輕飄飄起來。他想飛,他覺得自己一下子年輕了許多,一下子充滿了活力……哦,飛起來了,終於飛起來了,飛上了藍藍的天空,朵朵悠閑的白雲輕輕拂過他的身體,他躺著,身下是一條純淨的河流,這大概就是傳說之中的天河了,是牛郎織女隔河相望的那條河了,河水緩緩地流著,閃著誘人的光暈,河水暖暖的,泡得人全身發酥。就這樣飄下去吧,最好永遠沒有盡頭!奇怪,怎麼天河兩邊生長著這麼碧綠的青草,草叢中還點綴著黃的、紅的、白的、紫的小花朵,像眼睛一樣眨呀眨的,這大概就是夜空裏閃爍的星星吧……老木匠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幸福的微笑漾上他蒼老的臉龐……